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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山上长生仙全文浏览

少吃亿点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奇幻玄幻《桃花山上长生仙》,由网络作家“少吃亿点”近期更新完结,主角陶眠顾远河,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回答也都一样,她说我力不能及,请回吧,不要再来了。她不是在逃避,相反,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天尽谷不能算完全地没落,只能说分化成两派。现在把持大权的一派并非她父亲的旧臣,而后者找上她的目的也很易懂。天尽谷之变也有十余年了,她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他们之间的密谈,不清楚背后的运作,更是不了解权力和权力之间的博弈。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主角:陶眠顾远河   更新:2024-06-09 22: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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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陶眠顾远河的现代都市小说《桃花山上长生仙全文浏览》,由网络作家“少吃亿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奇幻玄幻《桃花山上长生仙》,由网络作家“少吃亿点”近期更新完结,主角陶眠顾远河,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回答也都一样,她说我力不能及,请回吧,不要再来了。她不是在逃避,相反,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天尽谷不能算完全地没落,只能说分化成两派。现在把持大权的一派并非她父亲的旧臣,而后者找上她的目的也很易懂。天尽谷之变也有十余年了,她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他们之间的密谈,不清楚背后的运作,更是不了解权力和权力之间的博弈。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桃花山上长生仙全文浏览》精彩片段


少年在屋子里闷得难受,每天跟姐姐耍赖,还偷偷跑。

陶眠作为师父,不阻止就罢了,还助纣为虐。

楚流雪不止一次抓到他们两个在山上拾果子。

主谋和从犯的下场都是没有晚饭吃,只能啃涩涩的野果。咬一口,师徒的脸都变得皱巴巴。

姐弟俩在山中又度过了几年平安无事的时光,弟弟的个子更高挑了,俊朗出尘。

姐姐的长发也束成马尾,自颅顶垂下来,发梢儿扫着蝴蝶骨,翩翩如翼。

而仙人却没有改变容颜。岁月如风,温柔地掠过了他。

楚随烟学会了陶眠教他的全部功法,还无师自通,自创一簿剑谱。

他的确是有天资的。和前两个弟子一样,只要他出山,便可惊艳世人。

楚随烟像一只年幼的兽,贪婪地汲取和索求营养。他希望陶眠能传授给大师兄和二师姐学过的功法,但陶眠以指叩叩他的额头,说不可贪心。

“师父教你的,自然是最适合你的。四堆,学会了这两手,你已经所向披靡。”

少年泄气地皱了下脸,他的心性总是长不大,或许是因为一直处在仙人的庇护下。

“我的‘魇祷’还不熟练呢。每次连姐都迷惑不了。”

仙人就笑。

“徒儿,‘魇祷’不熟练,不是因为你天赋不行,而是因为你不懂人心。”

“人心?我……”

他还想说些什么,旁边剥熟栗子的楚流雪抬手,塞了他一把甘甜的栗子仁,堵住他的嘴。

“唔唔——”

“尝尝,炒熟了没。”

楚随烟睁大眼睛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楚流雪才送进自己嘴里一颗。

“姐你又拿我试毒!”

“别瞎说,姐姐怎么会如此歹毒。”

楚流雪自己尝过了,才给陶眠送一把。陶眠向来与徒弟同饮同乐,顺势接过来。

刚出锅的栗子,外皮还微微烫手。

三人围坐在小院之中,秋山明净,丹桂盈香,只有师徒碎语和栗子外壳裂开的声响。

姐弟俩不出意外又争执了两句。四堆属于越说越生气的类型,三土则是越想越来火,这就使得两人拌起嘴来没个止歇。

陶眠倒也不劝,眯着眼睛咀嚼甜栗,欣赏远处的秋景。

小孩么,吵两句正常。

反正最后肯定是四堆先被气走。

果不其然,楚随烟说不过他姐,噌地起身离开院子,背影都气呼呼的。

等弟弟被气出了门,楚流雪反而安静了。

陶眠一下一下摇着手中的蒲扇。天渐渐凉,他的扇子摇得不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些闲话。

“三土,”陶眠忽而唤了少女一声,“你想过回魔域么?”

楚流雪不知陶眠何出此言,抬起眼帘静静地望着他。

“魔域的人一直来找你吧。”

陶眠说得不错。天尽谷的人这几年陆陆续续地来了几波,每次都是一个目的,请少谷主回魔域,重振天尽谷。

楚流雪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她说我力不能及,请回吧,不要再来了。

她不是在逃避,相反,她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

天尽谷不能算完全地没落,只能说分化成两派。现在把持大权的一派并非她父亲的旧臣,而后者找上她的目的也很易懂。

天尽谷之变也有十余年了,她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他们之间的密谈,不清楚背后的运作,更是不了解权力和权力之间的博弈。

她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陶眠问起时,楚流雪回得很坦荡。

除了一个秘密,其他的她对陶眠全无隐瞒。


雅间的薛瀚本来坐得四平八稳,直到对面的沈泊舟不管不顾地跳下去。

他一掌将茶杯捏碎,低骂一句疯狗。

薛掌柜没有心情品他的名茶,拂袖离开雅间。此时陶眠和沈泊舟以及他的随从已经翻上了圆台,沈泊舟的脸上挂了一道血痕,是谁的手笔显而易见。

陶眠瞥了一眼残香,打算再次步入黑暗,争取最后的时间。

这时沈泊舟抢在他之前坠落,脸朝着他的方向,同时手中甩出了一道风刃。

本该下坠的陶眠紧急调整姿势,高高昂起脖颈,让那道风刃飞过。

但他的面具不可避免地被割碎了一角,露出他的右眼。

那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沉淀光阴,清澈却庄重,带着一丝缥缈神性。

不断下落的沈泊舟在仙人眼中看到了这片湖。

他突然咧开嘴角,笑容越来越大,尽显癫狂的本色。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在半空中扭转了方向,他重新踏上圆台,以手为刃,要把那面具碾碎。

一把折扇点在他的手腕,看似轻若浮毛,实则重如千钧。

薛瀚的笑已经沾了不少霜雪冷意。

“二公子,到此为止吧。”

在如此激烈的背景音下,唱楼官还能当作无事发生,踱步来到香炉前面。

燃到底儿的残香最后冒出一缕青烟。

唱楼官扬声歌道:“香尽——”

横公鱼脂最后以历史最高价被薛掌柜拿下。

在返程的马车上,从千灯楼带回的宝蓝缎面锦盒于二人面前敞开,中间是莹润的万金鱼脂。

陶眠端详了一会儿。

“这么小块不起眼的东西,差点搭进去本仙人的一个铺子。”

薛瀚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煮茶。

“知足吧,你人没有被搭进去,只能说是万幸。沈泊舟不会善罢甘休。”

“为何?就因为我抢了他要的东西?”

“他对鱼脂没兴趣,他真正感兴趣的是你的身份,”薛瀚顿了顿,“在撞灯时,他有无对你讲了什么怪话?”

陶眠认真回想,思来想去,算得上不对劲的,也就是他拆穿自己仙人身份的那几句交谈。

“他认出我是人仙。”

“哦?”

薛瀚的剑眉轻抬,似是纳罕。

被返魂狠狠折磨了三日的小陶仙人,按理来说不会被任何魔怪察觉出属于仙的气息,这方面薛瀚有自信,他用的香是最正宗的。

除非沈泊舟借由别的法子发现了他的伪装。

“难道是因为你这个人长得就仙模仙样?”

“……什么叫仙模仙样,”陶眠心中同样疑惑,但他暂时按捺住了,“不论如何这次算糊弄过去,但愿以后不再见到他。”

“你这样讲,说不定明天就重逢。”

“可别,”陶眠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抗拒,但与此同时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说起来,薛瀚,你竟然会武?”

薛瀚挡住沈泊舟的那一记,陶眠真切地看在眼中。他不是什么懵懂新手,那一扇的威压,他一眼便能估量出来。薛瀚在外面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商人形象,在陶眠的记忆中,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修炼过哪门功法的痕迹。

话题绕回自己身上,薛掌柜的身子松懈,斜倚着软垫。

“出门在外么,总有砸钱也解决不了的事情。”

他的手指一下下顺着扇子的流苏,微笑。

“……”

“你看起来很惊讶。”

“我没有,我的脸就长这样。”

“是不是没想过从未被收入到你门下的我,居然还会三拳两脚?”


但现实逼迫她只能屈就一边。

她也曾痴迷于权力带来的掌控感,生杀予夺,顺逆由心。

她想,山终究是小的。

现在思来,那不过是扭曲的自我安慰罢了。她回不去山,便厌弃它。

如今她终于回到了夙夜梦回的地方。她举高手臂,拨弄着层层叠叠的树枝。

原来这山如此辽阔。

人道青山归去好,青山曾有几人归。

陆远笛无声地笑了,收回手臂,握住陶眠给她摘的柿子。

他们在山里绕了很久的路,每次都是陆远笛指方向,东面走走,西边看看。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小陶,”徒弟的声音愈发地低弱,如果不凑近听,已经听不清她的吐字,“就是这里,拐个弯,到了。”

陶眠沉默着,其实在一刻钟前,他已猜到了陆远笛想去的地方。

他依言照办,背着徒弟,沿着小径走,一块墓碑静静地立在月光下。

“看来我的记性……还不错。”陆远笛说话微微地喘,陶眠听见她的笑声。

她说小陶把我放下来吧,我去跟大师兄打个招呼。

好让他引我上路。

陆远笛像是恢复了精力,她被陶眠扶着,慢慢地走到顾园的墓前。

她盘腿坐下,咳嗽两声,不小心呕出了半口血,又被她用帕子仔细擦去,让自己干干净净的。

那手帕已经完全被血染透了。

“师兄,”陆远笛将手帕塞回袖子里,笑吟吟地望着墓碑,“虽然你我素未谋面,但很快,我们就要相遇了。”

她说晚了几十年才打招呼,希望师兄别见怪。

陆远笛低声絮语,想到哪里说哪里。她先给顾园报上了自家姓名,又介绍了个人生平,希望顾师兄能多多照拂,来世让她投奔个好人家。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苦恼。

万一师兄已经转世为人怎么办呢?罢了罢了,这不去管。总之看在同门情谊上,如果相遇,但愿师兄能捞师妹一把,争取下辈子还做人。

陆远笛又和顾园说起了三师妹和四师弟,她说师妹师弟比我们当年好啊,最起码人家到现在都陪着陶眠。十六七岁的你跟我在做什么呢,到处打打杀杀结下仇怨,还要小陶出山摆平一摊子烂事。

她问顾园出山有没有后悔过呢,怎么她懊悔至此。人哪里能这样子啊,抉择了就是抉择了,为何偏偏要对过去恋恋不忘呢。

如果她能彻底忘情,那皇帝的位置,她还至少能坐个七八年呢。

如果她不曾出山,现在她就能活蹦乱跳地跟着陶眠,再陪师兄过几十个清明。

人为什么总是摇摆不定,总是左顾右盼,总是坐在黄金屋里,却还惦念墙外的桃花呢。

陆远笛说着说着,眼泪滑落下来。她安安静静地任由泪水打湿衣襟,嘴上仍然在说。

她说师兄你相信轮回转世吗,我想了想,要不你还是别带我投胎了。重来一世,我依旧活得糊涂。

她似乎才意识到眼睛里不断涌出的泪水,从袖子里取出唯一的那块手帕,却发现上面满是鲜血,根本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能用了。

她无奈地收回去,准备随便用袖子擦擦,另一块洁净的帕子递到她面前。

陶眠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

陆远笛笑着接过来,胡乱擦掉眼泪,她故作轻松,还能跟陶眠打趣。

“小陶,快把我埋进去吧。那坑留着许多年了,终于能派上用场。”


顾园下山的第一年,陶眠命名为一狗元年。

这年风调雨顺,村里收成大好,村西老王家的王丫头送了陶眠一袋米,两篮子鸡蛋。王丫头问陶眠,怎么许久不见小顾道长。陶眠说小顾道长偷了他的棺材本跟小姑娘私奔了,迟早有一日被他抓回来,门规伺候。

顾园频繁地给陶眠写信,说他还不能回到青渺宗,现在时机未到,只能住在外面,韬光养晦。他每日都在修炼两门功法,未曾荒废。芦贵妃跟他一起,活得有滋有味,找了两只小母鸡。

陶眠当然知道他在修炼方面没有怠惰,托了顾园的福,他在功法这方面的进步简直称得上突飞猛进。

“有个徒弟确实好。”陶眠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手端纸,一手捏笔,琢磨着给徒弟写点什么。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顾园,在修习功法时,要加倍用心啊。”

时刻卷起来。

“还有,让芦贵妃注意身体。”

一狗二年,村子照旧粮食丰收。有桃花山的庇佑,这片小小村庄总是祥和安宁的。王丫头照例送米送鸡蛋,问小顾道长什么时候回来。陶眠说小顾道长拈花惹草,被六家大小姐通缉了,不完婚不让走。王丫头笑着嗔言,陶道长你又在说笑。

顾园的信来得慢了,信客几次来,都没有陶眠的信。

快入冬的时候,那日飘了小雪。陶眠从村里提了一壶酒,打算回去温酒喝。恰逢信客在村口,扬声说陶道长,有你的信。

陶眠道了声谢,提着酒和信回观。

到了温暖的室内,他搓着手,把酒放在小桌上,先拆了信。

两只鸡是有福气的,享受着暖烘烘的房间,围在陶眠的脚边。

陶眠把信展开。

顾园这封信写得匆忙,字迹都要飞起来。大体的意思是他已经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结交了一些朋友。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董良骏,这人是李贺山的亲信之一,做了不少事害顾家人。

董良骏是金丹期的修士,实力刚猛。顾园蒙面与他交手过一次,落了下风,差点害了自家性命。

他希望师父出山,助他拔除董氏势力。

顾园通篇在交代董氏的惯用武器、功法,以及他如何坑害顾家的人,害死了他的姑姑和姑父。

陶眠把信看了又看,想找出一字半句关于顾园他自己过得好不好,芦贵妃好不好。

什么都没有。

他平静地将信折叠回原来的样子,拉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里面是厚厚一沓纸。

最新的一封被放在最上面,手背抹平两下,再关严,放好。

陶眠偏腿侧坐在榻上,面前的小桌摆了两碟小菜,一盅清酒。

他伸手撒了把米,招呼着两只鸡过来,开饭。

桃花观的门第二日清晨被人敲响,陶眠伸着懒腰趿拉草鞋去开,门外是个陌生的青年。

“我……”

青年是代替顾园过来的,接他师父。

本来以为开门的会是个老态龙钟的白发道人,青年正发愁要怎么让老头安然无恙地抵达青渺峰。

想不到竟会是个容貌俊美的年轻人,看模样,也就二十出头。

他在想是不是走错了。

“呃……小道长,在下程驰,敢问你师父陶眠人在何处?”

陶眠瞥他一眼,弯腰把两只鸡抱出门,让它们自己溜达,锻炼肌肉。

“我就是陶眠。”

“你就是……嗯?”

程驰的嘴巴张大,虎目圆睁。

不不、不会吧!

“小道长,恕我直言,你看着比顾园都年轻。”

“他长得老。”

陶眠看程驰的眼光友好了些许。

“你这年轻人,蛮会说话。”

程驰仍然处在震惊之中,陶眠却已经回屋,把他前夜收拾好的行李取出来了。

还有一根他早早准备好的桃枝。

“走吧,我跟你下山。”

两只六百多年的鸡会自己照顾自己,一千多岁的飞天蟑螂更不用他操心。一狗二年,陶眠此生第一次离开他住了一千多年的地方。

这么一走,直到来年的桃花开时才归来。

顾园担心陶眠出门在外照顾不好自己,临别时三番两次叮嘱程驰多费心。

程驰倒是觉得,这位陶道长并不怎么挑剔,去哪里吃什么都听他安排,关于青渺宗和董良骏的事也不问,极其沉得住气。

他心里没底,毕竟陶眠看着太年轻,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兄弟被忽悠了。

住客栈一般是两个房间,偶尔房间不够,就合住一个。程驰打地铺,陶眠睡床。

陶道长说他习惯于早起打坐,程驰就说你打你打,我不干扰你。

第二天一早,他苏醒过来,看见陶眠端正地盘腿,两只眼睛闭着。

程驰不敢惊扰,蹑手蹑脚地站起来,结果一不小心脚趾踢到桌脚,疼得他自抱自气扭成麻花。

这动静惊醒了陶眠,他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睡眼惺忪。

“开饭?”

“……”

程驰当日修书给顾园,让他赶紧另找帮手,这个年轻的小道长像个骗子。

结果当晚,他们的客栈被董氏派出的刺客潜入。

刺客连伤数人,杀至卧房。

程驰在睡梦中惊醒,拔剑迎敌。

但有一人比他更快!

刀光剑影,擦着窗外的月光,霎时间房间内寒气逼人。程驰数了数来人,共三位。

他欲加入,又怕越帮越乱。

等到接连三声哀嚎传出,三人流了血,拖着重伤的身子,破窗而出。

房间里的蜡烛被人点燃,是小道长,他把那根干枯的桃枝放到桌上,露出桌面的一截,有滴滴鲜血坠地。

那桃木枝却没有被污血沁染半分。

“我留了他们一条命,但他们此生无法再运功修行了。”

陶眠说。

“你可有受伤?”

他衣装洁净,连发冠都没有乱,仿佛一枝泥中莲,俗世不可侵。

程驰看着他的眼睛,才发觉自己最初以为他只有二十出头的想法多么离谱。

容颜可以永驻,眼睛却不会出卖岁月。

接下来的日子程驰抱上了大腿,无需他出手,陶眠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追兵。

偶尔陶眠会故意睡觉,让他来。程驰一开始不懂,后来察觉到,这或许是陶眠在有意锻炼他的本事。

如果他解决不了,陶眠就会从被子里抽出桃树枝,三下五除二,搞定一切麻烦。

他们一路这样过来,终于到了青渺峰旁的一处山庄。顾园化名为阮素,是这山庄的庄主。

他在李贺山的眼皮底下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陶眠被秘密送入山庄,那天晚上,庄主书房的灯火一夜未熄,师徒二人进行了一场长谈。

程驰第二天早晨去敲门时,门却从里面打开。

是陶眠准备离去。

程驰听见顾园的声音,他说师父,徒儿一定会出人头地,千万倍地报答你。

程驰看见陶眠的笑,他好像有些累了。

徒弟,师父只希望你平安无虞。

他这样道。

顾园密谋了许久,师父陶眠是最后一环。陶眠来了,他所有的计谋都要运转起来。

他运筹帷幄,最后,迎敌。

董良骏带了二十位金丹、三十位筑基期修士,他以为对付老宗主的残兵绰绰有余。

没想到一个青色道袍的玉面道士突然半路杀出,手中一根三尺桃枝,行若游龙,剑无定影,如入无人之境,将这数十人打了个七零八落!

董良骏措手不及,被打得狼狈至极。对方废功法,留性命,并不把人置于死地。

他捂住胸膛,边吐血边嘶哑着声音高喊:“阁下何人?缘何助那小贼?”

高人月下立身,语气平淡如烟。

“我是他师父。”

老宗主的遗孤顾园要夺回门派,顾园有个厉害至极的师父护佑,这两件事在宗门间彻底传开了。

春暖风和,顾园想多留师父些许日子,陶眠却谢绝。

“山上的桃花开了。徒弟,我要归去了。”

顾园知道留他不得,心里不甘愿,表面上却还要故作大方。

“师父想什么时候出来走走,我派人抬轿把你请来。”

陶眠含笑道——

“师父的草鞋低贱,上不得高轿。徒弟,有空带着芦贵妃回山看看。”

陶眠就这么走了,风不带来,云不带去,任何人都拦他不得。

回到桃花山,日子不太平了一段日子,总有人上门扰他清静。

陶眠对待冒犯者从不手软,但也不像前些日子废修行。

他通常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后,再丢出院子去。

久而久之,冒犯的人自讨没趣,渐渐也不发生激烈的冲突。偶尔陶眠要找人对饮,还把他们从犄角旮旯揪出来,按到石凳子上。

斟酒,共飨。

后来这些人还帮他砍柴喂鸡,陶眠自得清闲。

顾园的信一年比一年来得少了,徒弟是个大忙人,师父能体谅。就是村头的王丫头年年来询。

王丫头从扎着羊角辫的小闺女,渐渐出落成水灵的美姑娘,提亲的人越来越多,她却在痴痴地等。

陶眠说王丫头,别等了。小顾道长追着天边的桃花去了。

王丫头心思聪慧,脾气却犟。直到陶眠说别等,她才潸然落泪,死了一片心。

桃花山的桃花开了又落,又过了几年。王丫头早嫁人了,生了个女儿,夫妻恩爱。

陶眠坐在门槛上,摇着拨浪鼓,逗那没牙的小孩。王丫头站在一旁,做娘亲后她的性子柔了,很多事也看得明了。

她说陶道长还在等吗。

陶眠眉目清远,还是许多年前的样貌。

他说山在这里,我也在这里。山和我都不会走。去者不留不追不等,唯念。

陶道长这些年出过几次门,每次都是为了帮助徒弟。

他出山,顾园的敌人们就要捡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应付他。

桃花仙人从未尝过败果。

外界都传陶眠和顾园师徒感情深笃,顾园的敌人们想方设法地分裂他们的关系,却不知陶眠对这些外在纷扰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是顾念那曾经的十六年。

陶师父从不干涉徒弟的决定,他甚至不像个师父。如不出门,就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睡大觉。

唯有一次,陶眠对顾园动了怒。

霍兴澜是李贺山的左膀右臂,顾园请师父出马。

陶眠带枪匹马杀入霍家,只废了霍兴澜及其义弟。

他离开霍家,带着两个主谋。但那之后的一个时辰,顾园却派出另一伙人,把整个霍家赶尽杀绝。

陶眠得知消息后大怒,一把推开山庄书房的门。顾园和亲信属下都在,他们正在商议要事,被迫中断。

顾园让属下们都离开,亲自给陶眠搬了椅子倒茶。

陶眠不肯坐。

他说顾园,你小时候,为师带你上山。看桃花萌蕊,青草生芽,让你静心养性,蕴积山水灵气。

霍家十八口,有孩童,有老妇。你的快刀落下之时,可有念及师父的苦心?

为何我出山招惹凡尘,为何我只废功法不害性命?徒弟,你要报父母之仇,要得宗主之位,我不拦你。但师父怕你与魔相斗,深陷泥潭,最终害得自己坠入地狱!

陶眠一番苦口良言,顾园半句都听不进去。

他说师父你太天真了。霍家人,狠毒和阴险是写在血脉里的。今日我不心狠手辣,来日师父就要去坟前祭我。

李贺山当年是如何对待我顾家的。我也是身在襁褓的孩童,他派出八波追兵,誓要赶尽杀绝。

孩童会长大,会习得仇恨,会奋不顾身地报复。

我深知这点,因为我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

他说师父,我已身陷囹圄。

地狱在何方,我环顾四周,哪里都是地狱。

陶眠是被程驰送回房间的。晚年,程驰回想起那一幕,如在昨日。

他跟在陶眠身后半步,他觉得陶眠就像一只冰纹瓷瓶,那些裂隙随时随地在侵蚀完整的部分,蛛网一样的。

芦贵妃终于熬不住了。离开桃花山,它的生气大不如前。

作为一只鸡中的超长待鸡,陶眠将它风光大葬,骨灰装入巴掌大的小盒,和他一起离开了青渺峰。

爱说笑的陶道长忽然变得安静沉默,除了王丫头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他几乎整日闭门不出。

青渺宗的来信也再无踪影。

又过了五六年,断了许久的信件忽然续上了,从半年一封,到三个月、两个月、一个月……王丫头从卖货的货郎那里听说,青渺宗换了主人,是一位姓顾的青年。

桃花观的门又常常开了。

陶眠收到了最新的来信,顾园又在罗里吧嗦地说他宗门的事。起初还交代一些换堂主之类的大事,现在都是些山门口的树迁走,山里养的鸡和鸡打架的琐碎事,一讲一大段。

结尾无一例外——师父我派人去接你来享清福。

陶眠觉得没必要。徒弟过得不好,他帮一把。徒弟过得好了,他自然不必露面。到了青渺宗,一大群人前呼后拥,他去过一次。

陶眠不喜欢那样。

日子一天天地走,王丫头的丫头都到了出嫁的年纪,青渺宗的信又来了。

还是些鸡零狗碎的闲事,但结尾不一样了。

这次顾园说,要是能见见师父就好了。

陶眠琢磨出不寻常的意味,他有些慌乱。他连夜往青渺宗赶,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他一路在想这些年的信。

我养的桃花死了,我不会种。师父什么时候帮我看看。

池塘的鱼被猫叼走了,那只猫徘徊几日,我没舍得赶走,现在是害了池中鲤鱼一家。师父来看看这只猫吧,你和这些毛东西一贯相处得好。

我有在修善行,早年作恶多端,不怪师父气我狠毒。

我的鬓角今晨生出了一根银发,师父或许还是我幼时的模样吧。待到相见那日,师父别错认了我。

桃花终于开了,要是能见见师父就好了。

青渺宗大丧,宗主顾园久病成疾,登仙而去。

陶眠抚上黑沉的棺椁,想起他从澡盆里抱出一个婴儿的那个白天。日光融暖,山雀和鸣。

他说一狗,我们回桃花山吧。


天牢内一个不起眼的窄小牢房,一位素衣道士盘腿坐在草席之上,闭目养神。

四周围萦绕着囚犯求饶和喊叫的声音,他不为所动,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狱卒小林在这里观察他足足三日。他刚刚被调到新单位,第一个接手的囚犯便是眼前的小道士。

道士生得白净温雅,看上去不像作奸犯科的人。他被关起来之后,受到的待遇也很奇特。牢头只让小林监视他的行动并及时记录,既没有人提审他,也没有人拷打他。

他仿佛是来这里避难的。

小林曾试探地询问牢头,他犯的是什么罪。牢头反过来叫他管好自己的嘴,不该问的别瞎问。

可谁还没点儿好奇心呢,牢头越是让他闭嘴,他就越按捺不住打听的心。

小道士不像个脾气坏的人,白日漫漫,不如与他聊聊天。

“嘿,”终于,小林率先开了口,“道士,你犯的是律法哪一条?因为何等罪责被关进来了?”

小道士闭着眼睛,不回不应。

小林用手中的镣铐敲了敲牢门,当啷两声,牢房内的人浑身一颤。

“嗯?”他茫然地望向四周,“开饭?”

“……”

小林沉默。

他还以为是多么深藏不露的高手呢!原来是在睡懒觉!

陶眠这一觉睡得踏实,许久没有如此酣眠过。他神清气爽,悠闲地打量他的新居所。

比他想象得要更破烂些,唯一干净的就是垫在身下的草席。

好在他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也不在意。

目光对上外面那位愣兮兮的狱卒,陶眠微微一笑。

“你好。”

“我……不对,”小林被他自适恬淡的态度感染,错以为两人在的地方是茶楼而不是天牢,他费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老实点!别跟我套近乎。我、我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就是!”

陶眠许久没听过有人这么不客气地跟他说话,还挺新鲜。

“知无不言,请问。”

小林纠结着,他的问题太多了。他从哪里来,做什么的,上面的人为何不审他……等等。

他最终挑了个关键的问。

“你犯了什么罪,为何被关押于此?”

陶眠真的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

小林竖起耳朵,这是有什么天大的隐情?

结果那小道士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我的确有罪。”

“什么罪?从实招来!”

“是偷心的罪。”

“……”

“你当真了?”

“…………”

小林恼羞成怒。

“耍我是吧!看我不狠狠教训你!”

陶眠乐不可支,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甚至岔了气,哎呦地乱叫唤。

年轻的狱卒在他的笑声中脸涨得通红,故作凶恶地让他住嘴。

“别笑了别笑了!再笑小心我把你吊起来抽!”

“年纪不大,口气还不小,”陶眠终于止住,脸上还有残留的笑意,“知道你们牢头为何不让你多嘴么?因为啊,我上头有人。”

陶眠竖起一根食指,指了指上方。

狱卒傻兮兮地跟着往上看。

随后才反应过来“上头”是哪个“上头”。

陶眠曲起手指,笑盈盈地望着他。

“有、有人怎么了?你说得那么厉害,还不是被关了进来。”

狱卒底气不怎么足地回嘴,半天没等来对方的应答。他抬起头,却发现牢房内的小道士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地方关不住我。但,暂时被关住比较好。”

他这句话说得绕,小林的脑袋差点被干烧了。

想继续追问,对方却重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理睬。

神秘的囚犯被关押了数日,不知上面又给了什么新的指示,陆续有人来探望他了。

第一波来的是两个小孩,像一对姐弟。

这对姐弟很有意思,长相没半点接近。如果不是那男孩开口叫姐,小林都不相信他们之间有任何关系。

弟弟不等见到真人就眼泪汪汪了,姐姐一边给他擦鼻涕一边嫌弃他丢人。

等看到牢房内清瘦的身影,姐姐的眼圈也红了,弟弟更是汪汪大哭。

“小陶哥哥!你受苦了。”

小林守在牢门口,以为那在他面前一贯云淡风轻无所吊谓的小道士会安慰孩子两句,再来几句人生鸡汤。

结果道士嚎得更凄惨。

“小土!小堆!这地方简直不是人住的啊!又脏又乱狱卒还欺负人,我是一天都活不起了,呜呜。”

小林:……

谁欺负谁?谁欺负谁!他被道士刨根问底连祖坟都快刨出来了,还要日日承受他全方位的精神摧残,到底是谁在欺负人?!

小林愤懑,但他一言不发。道士的嘴厉害着呢,只要他想,随便一句话能把半个天牢的人气死。

两个孩子没插上几句,小道士怨天怨地把他们天牢从上到下平等地批判一顿,探视的时间到了。

小林以为他不过是发几句牢骚,不当事。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三四个宫内的人秘密来访,搬来许多干净昂贵的被褥衣物。器皿餐具全部换成新的,金光闪闪,险些晃瞎小林的双眼。还有各种珍馐美酒,点心宵夜,一并送了进来。

热心的小道士盛情邀请狱卒进牢房与他对酌。

小林婉拒。

这回人家不像避难,反而像度假了。

第一波访客不算稀奇,小林心想,既然小道士说他上头有人,或许这两个孩子跟那位求了情,送点好吃的好穿的,这种事在天牢也不新鲜。

第二波来访者就有点震惊到狱卒了。

“将、将军……”小林的腿直发软,“牢内湿寒,您突然至此……”

来者是当今圣上最为器重信任的大将军吴岳人。据传吴将军当年陪陛下在行伍间出生入死,深受陛下赏识。坊间对二人的关系也是诸多揣测,生出了许多隐晦暧昧的色彩。毕竟郎才女貌,看着登对。

但现在的小林脑子里是没有分毫旖旎想法,他一头雾水,不明白身份尊贵的将军为何突然来到天牢,探望一个看上去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道士。

吴岳人来到牢房门口,看见里面舒适奢靡的环境,浓眉一皱。

“把这些都撤掉,阶下囚住得比皇子都好。”

一句话,表明他看不上陶眠,也瞧不起皇子。

小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将军得罪不起,但他敏锐地感知到,陶眠背后的人,也得罪不起。

他急病乱投医,求救的目光投降陶眠。

陶眠回以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平时的打趣调侃,而是安抚的意味。

“将军,好大的火气啊。”

他慢悠悠地说。

后来的对话小林就不知道了。吴岳人似乎轻而易举地被陶眠一句话激怒,就说了,道士是有这样惹人发疯的本事。

小林被将军一挥手轰走。

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吴将军带着满身的怒气离开天牢,小林这才凑过去打听。

他想他迟早被自己爱打听的毛病害死,但人不凑热闹那还是人吗。

将军怒发冲冠,牢房内的道士却仍是不紧不慢地啄饮杯中的残酒。

“哟,回来了?”他甚至有心情打招呼。

小林一脸的有口难言,好像憋了什么话,说不出口,又很想说,想了想还是算了。

陶眠也不急,反正这狱卒单纯,藏不住事,迟早会说。

果然如他所料,半炷香的时间,小林贴着牢房的栏杆,低声问他。

“你之前说你偷了一个人的心。”

“嗯?嗯……有吗?”

“有!肯定有!我记性好着呢,别想糊弄过去。”

“那就是有吧。”

“你……你说的那人。”小林看了看左右,招招手,让陶眠靠近。

陶眠很给面子地把脑袋凑过去。

小林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该不会、该不会就是将军吧?!”

“……”

那日陶眠大笑的场面,让小林即便过了七十年再回想,也依旧想死。

陶眠多缺德一人,边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边说,是啊是啊,看看吧,多么狠毒的单恋。

小林真想当头撞死在牢房前。

他和道士约定好谁也不提今晚的事,道士满口答应,却笑个不停。

吴将军又来了几次,每次都是不欢而别。小林看见他脸色就变得极差,搞得吴岳人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心情更糟糕。

烦,但是还来。

小林都摸不清楚将军的心思了。

道士还悠哉地回——都说了是狠毒的单恋。

小林才不信。

慢慢地,他发现这小道士的确有些来头,连皇子公主都专程来看他。

皇子尚能克制情绪,小公主却哭得眼睛都肿了。她说那个人太过分了,她怎么舍得让小陶吃苦。

她口中的“那个人”,小林不知道名字。但那似乎是一个忌讳,公主的情绪再激动,也没有直呼对方姓名。

公主娇呵着要小林把牢门打开,小林冒着冷汗,连声说不敢。

违逆公主是大事,但牢头警告过他,未经允许擅自打开这扇牢门,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小林不明白把道士送进来的人为何如此矛盾,既要他不好过,又不忍心见他太苦。

牢内的日子过得很慢,道士每日的乐趣就是逗耍狱卒。小林每每都要吃闷亏,但他对道士并不讨厌。

道士有这样的魔力,只要他想,他能轻易破开任何人的心防,又知道底线在哪里,进退有度。

小林想,那句“偷心之罪”,或许不是一句戏言。

年轻的狱卒以为他见过将军,见过皇子和公主,足以算得上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够他和朋友吹嘘许久。

但他万万没想到,某天深夜,一道人影安静地站在牢房前,并未惊动任何人。

等他看清楚那人的脸,小林一下子膝盖就软了。

“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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