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茹在炕上躺了两天,感觉身上渐渐恢复了点力气,挣扎着穿好衣服下了地。
敏姐儿一定也在想着娘,她要尽快回去,多等一息都是煎熬。
三丫正蹲在灶前,从灶灰里扒拉出几颗烧得黑乎乎的豆子,用同样黑乎乎的小手拍了拍就往嘴里塞。
听见脚步响,她看向王雅茹,立时笑起来,双手捧着那几颗烧豆子踮着脚尖送到王雅茹面前:“娘,烧豆子,我哥从地里翻出来的,香。”
“你吃,我不饿。”王雅茹突然有点不敢去看三丫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清澈,看着她的时候永远盛满欢喜和怯怯的期盼。
三丫收回手,珍惜地拈起颗豆子放进嘴里用力咬着,欢喜又满足地偷看王雅茹。
我是王雅茹,是靖国公府上上下下公认的笑面虎,说笑间就能要人性命的恶人,不是那个傻乎乎的什么祁慧娘。
敏姐儿还在等着我回去,我却在这里跟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缠杂不清。
王雅茹硬起心肠,努力找回曾经那个笑里藏刀的自已,温声问三丫:“你可会烧水?我帮你洗洗脸换身衣裳吧,然后带你去镇上外婆家串门。”
惊喜来得太大太突然,三丫差点被豆子噎住。
小手用力拍着胸脯缓过气来,连连点头,“会,三丫会烧水,三丫还会拾柴割草挖野菜,三丫什么活都会干。”
为了证明自已的话是真的,三丫立即跑去扯了几根柴草塞进灶洞里,拿起打火石去生火,又跑到水缸前踮着脚去舀水。
王雅茹默默接过三丫手里的水瓢,舀了水添进锅里,水烧热了寻了个木盆来洗刷两遍,重新兑了温水给三丫洗脸洗手。
三丫的脸上好几块被冻坏了,沾了温水火烧火燎地疼,不自觉躲了一下,又连忙绷紧身子咬牙忍着。
王雅茹的手劲不由得放轻了,动作轻缓地给三丫洗净手脸。
想起自已的嫁妆箱子里有一把黄杨木的梳子,王雅茹回房取了来沾着温水一点点帮三丫把纠结成一团的头发慢慢通开了,绑了两个小丫角在头上。
“娘,我可真好看。”三丫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太大动作,扭头看着王雅茹欣喜非常地说。
王雅茹默默转开视线,有点不敢去看三丫。
原在靖国公府时,人人都说她是心狠手辣的毒妇,她就真的当个毒妇吧。
把三丫卖掉换了银子,就有盘缠进京见敏姐儿了。
时近腊月,屋外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
王雅茹在昏暗的屋子里躺了几天,被雪光晃得眯了眯眼。
她垂下视线去看三丫,“等到了镇上,我给你买糖吃,你不要闹,乖乖跟着我走。”
三丫用力点头,努力迈着小脚跟在王雅如身边。
“三丫三丫,快回来。”狗儿从后面追上来,喘着粗气拉过三丫护在身后。
他瞪着眼睛质问王雅茹:“你要带三丫去哪?你是不是想害三丫?”
她不想害三丫,她只是想找户人家把三丫卖了,然后拿着银子进京去见敏姐儿。
王雅茹面无表情地看着狗儿,心里飞快盘算着该怎样甩掉他。
“我要带三丫回娘家。”王雅茹不想节外生枝,耐着性子先稳住狗儿,“家里只有那点杂粮,撑不到年关,我想去娘家寻些钱回来。”
狗儿的神色缓了缓,还是不敢放心,索性梗着脖子说:“你要回娘家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一起去?到镇上十几里路,三丫哪里走得动?”
王雅茹皱眉盯着狗儿,耐心用尽冷着声音说:“那你说要不要去镇上?不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狗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不自在地说:“去,你回娘家我还能拦着不成。”
不拦着就好,镇上人多地方也大,不怕甩不掉他。
即便真的甩不掉,继母卖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想拦也拦不住。
到时候拿了银子走人,又怕他怎地?
王雅茹重新拉起三丫的小手,帮她把头巾裹严实些往山口里走,不理会狗儿会不会跟上来。
王雅茹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总算在冷得失去知觉前进了镇子,然后心脏猛然坠到了谷底。
“这就是清远镇?怎么这么破?”王雅茹不敢相信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祁慧娘的记忆中,清远镇是富庶热闹的,街上总是有很多人,铺子里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的。
眼前这破败不堪的小镇,哪里有一点能跟富庶热闹沾得上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