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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年莽夫

阮初一 著

美文同人连载

这是赵景乾贴身侍女怀璧的声音。当年,我在东宫酒宴上喝醉,头疼得厉害。听见怀璧的话后,我想着避开太子,偷偷溜去偏殿歇一歇。不承想,被人设计喝下药酒的赵景乾,正在那里假寐。西偏殿成了我噩梦的开始。那一夜,偏殿里传出的女子哭声,凄厉可怖,划破

主角:阮初一顾轻罗   更新:2023-04-28 10: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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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阮初一顾轻罗的美文同人小说《英年莽夫》,由网络作家“阮初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赵景乾贴身侍女怀璧的声音。当年,我在东宫酒宴上喝醉,头疼得厉害。听见怀璧的话后,我想着避开太子,偷偷溜去偏殿歇一歇。不承想,被人设计喝下药酒的赵景乾,正在那里假寐。西偏殿成了我噩梦的开始。那一夜,偏殿里传出的女子哭声,凄厉可怖,划破

《英年莽夫》精彩片段

我醉入东宫卧榻,毁了太子的婚约,也让他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为了报复,他挑断我手脚筋,弄瞎双眼,又囚于暗室,日夜折磨。

可我重生了。

这一次,我忍着酒劲,撞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哪里来的莽夫?长得还挺水灵。」

——我看清了他的脸。

谢容策。

一个月后,战死沙场的那位少年将军。

我重生了。

靠着假山,我能瞧见天上的圆月正洒下清冷皎洁的光。

自从眼睛被赵景乾挖走,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月亮了。

这一刻,我甚至不敢呼吸。

我害怕这不过是另一场幻梦。

「太子醉了酒,此时正躺在明德殿呢……」

我浑身一僵。

这是赵景乾贴身侍女怀璧的声音。

当年,我在东宫酒宴上喝醉,头疼得厉害。

听见怀璧的话后,我想着避开太子,偷偷溜去偏殿歇一歇。

不承想,被人设计喝下药酒的赵景乾,正在那里假寐。

西偏殿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那一夜,偏殿里传出的女子哭声,凄厉可怖,划破东宫的寂静长夜。

我苦苦哀求,流尽眼泪,连骨头都在打战,只求他能放过我。

彼时,赵景乾就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

第二天,赵景乾终于清醒。

可是,为时已晚。

这桩荒唐的丑事,迅速传遍宫闱。

圣上大怒。

为了安抚父亲,一道圣旨赐下来,我这小小的庶女就成了赵景乾的侧妃。

也成了皇室的遮羞布。

后来,赵景乾被心上人退婚。

他气疯了,提剑冲进我的寝殿:

「阮初一,你毁了我。现在全京城都在看我的笑话,你开心吗?」

我倔强地回击:

「殿下,被毁掉的明明是我。」

赵景乾被我激怒了。

他抬起手,剑锋指向我的双眼。

「如若不是你设计陷害,又怎会有站在我面前的资格。」

「别用你那双脏污的眼睛看我,再有下一次,我就把它挖了。」

我愣住了。

原来他这么恨我,竟是因为这个。

后来,赵景乾为了他的心上人顾轻罗,亲自动手,生挖了我的眼睛。

疼晕过去之前,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流的是血,还是眼泪。

我只是一直在问赵景乾,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顾轻罗走近我,凑近我耳边说:

「阮初一,你那晚出现在东宫,便是最大的错。」




回过神,我才惊觉自己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顾轻罗说得对。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出现在东宫,当然就不会有后来的噩梦。

我努力平复心绪。

初一,不要怕。

已经从头开始了。

只要现在能躲开赵景乾,赶紧逃离这里,一切就都来得及。

我扶着假山站起来,强忍着头晕,朝外走去。

可没走几步,就瞧见身着紫袍的赵景乾,缓缓走过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在偏殿醒酒吗?

我吓了一跳,迅速躲到荷花池旁边的草丛里。

赵景乾仿佛听见响动,摇摇晃晃地停下。

他似是在侧耳聆听。

我尽量将身子缩成一团,怕被发现。

赵景乾忽然动了动脚步。

感应到什么似的,他带着醉意,朝我藏身的方向走来。

糟了!

千万不能被发现!

我不敢再看,死死捂住眼睛。

过了会儿。

那脚步声仿佛消失了,我才缓缓拿开手掌。

赵景乾那张脸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蹲下身,跟我保持了同样的姿势,歪着头看我。

那双眼睛里写满了恶劣的捉弄。

「阮初一?」

「你以为躲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那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令我肝胆俱裂。

「啊!」

我尖叫出声。

与此同时,我将早就攥在手里的绣鞋,狠狠抽在了赵景乾的脸上。

赵景乾蹲在原地,像只蒙了的大蛤蟆。

我趁机拔腿就跑。

「阮初一!」

「你敢用鞋底子抽我?!」

他的暴怒呵斥,很快就从身后传来。

沿着荷花池,我拼命地跑。

前一世,东宫那晚是赵景乾第一次遇见我。

可是刚才,他准确无误地喊出了我的名字。

——赵景乾也重生了?

我不敢再往下想。

身后的脚步似乎越来越近了。

一个转弯后,不知是谁的玄色衣袍忽然出现在视野里,我猝不及防地撞上。

 「嘶。」

那人狠狠地吃了我一记头锤。

直到看清我的脸,他才有点吃惊:「哪里来的漂亮莽夫?

「长得还挺水灵的。

「幸亏我身材好,比较耐撞。」

没时间了。

赵景乾就要追上来了。

我忽然抱住眼前的男人,咬牙道:

「这位大人,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我扯住他,整个人向旁边的荷花池里滑去。

月光落在男人的脸上,他错愕的神情一览无余。

谢容策?

没想到是他,我微微一怔。

「喂,你这是要——」

还没等他说完话,我就拉着他一起坠入荷花池。

脑海里终于记起了这张脸。

是那位一战封侯的谢小将军。

每次班师回朝,他都会骑着那匹白马,高调走过京都的街道。

少年铁衣,长相明艳,眼波张扬又热烈,像是有永远一往无前的锐气。

只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后,谢容策会死在战场上,连具全尸都没留下。

被带回来的,唯有一只断掌。

死因不详。

可怜谢家满门忠烈,上下皆缟素,谢老夫人更是一夜白头。

这么看来,谢容策也挺惨的。

他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虽然于心不忍,但为了活命,还是把他拖下水。

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要再回去当赵景乾的囚奴了。

我……太想活下去了。

对不住了,谢容策。

我在心中默念。

这次,拉你当了垫背,我做牛做马还你。

「扑通——」

冰冷的河水彻底吞噬我们。

河水涌进鼻腔,我尝试着挣扎了几下,可身体很重,怎么都浮不起来。

在我以为,自己可能就要这么沉下去的时候,谢容策的手忽然从水中伸过来。

他一把扶住了我的腰,用力托着我,直到将我带上了岸。

我发抖着抱紧自己湿漉漉的身体。

望着周围闻声赶来搭救的宫人,还有一群谢家的人,我终于勾起嘴角。

我赌对了。

阮家庶女是条贱命,但谢小将军的命,值钱多了。

肩上忽然多了件披风。

是谢容策。

他接过下人拿来的那一件,直接给了我。

我摸着身上厚厚的披风正发呆。

谢容策的脸色有些红:

「那个……刚才在水里,是我冒犯了,可我是想救你来着。」

「你没生气吧?」

他不生我气,反而还先来关心我?

我愣了愣。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问候我了。

我被磨灭尊严,踩碎骨头,像一条狗一样活着,也已经……很久了。

心底漾开一股暖意,可眼眶也跟着发酸。

我强撑着不掉下眼泪。

一道视线忽然看向我。

我下意识地顺着那方向看去——

赵景乾就站在人群外,面色阴沉可怖。

他正死死地盯着我。




赵景乾就是把我瞪穿了也没用。

每次他用这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都是勃然发怒的前兆。

我的身体在本能地发抖。

可我第一次鼓足了勇气,挺直背脊,迎视着赵景乾的目光。

像是有几分猝不及防,他微微一怔。

随即面上愈发阴沉。

他拂袖而去,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松了口气。

尽管浑身湿透,夜风吹在身上也很冷,但此时此刻,心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夜风轻柔地抚在脸上,我闭上眼,贪婪地享受着,几欲落泪。

我怎么差点忘了。

没有哭声,也没有疼痛。

嫁进东宫之前的夜晚……本就该安宁如斯,无惊无惧。

「你,你别哭啊。」

谢容策忽然慌了神。

原来我哭了。

我低下头,手上正死死攥着披风的带子,连指甲狠狠嵌入掌心都浑然不觉。

谢容策耳朵还红着,脸上尽是懊恼的神色。

「千错万错,把你惹哭了,错便都在我。

「你若是恨我在水里的唐突之举,就骂出声来。

「我这人脸皮厚,不打紧的。」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像是怕极了我的眼泪,显出些手忙脚乱的笨拙。

「……苏副官,她怎的哭得更厉害了?我太凶了?」

谢容策急了,小声向身边的一个大胡子男人讨教。

那大壮汉也是抓耳挠腮,想了半天。

「这这这……每次我把我家娘子惹哭的时候,让她打我一顿就什么都好了……」

谢容策恍然大悟。

我生怕他把脸凑过来让我打他,赶紧胡乱抹了把眼泪。

起身后,双手顶在额前,跪伏在地,对着他长拜不起。

「小女有罪,请将军责罚。」

拉着谢容策一起坠入荷花池之前,我想得很清楚。

倘若拉他下水,赵景乾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谢小将军会是一枚极佳的护身符。

我这么做,要面临的最坏结果,不过就是被谢容策一剑抹了脖子,血溅荷花池。

这样的结局,也好过烂死在东宫里。

我诚然是个小人,早就揣着算计的心思靠近。

可谢容策的坦荡,更让我自惭形秽。

也正因为如此。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既忐忑,又愧疚。

「如若大人不嫌弃,小女愿自请为奴为婢……」

见我止住眼泪,谢容策松了口气。

他虚扶着我起身,大大咧咧一笑。

「阮家的姑娘,给我一介粗人当婢女,也太委屈了罢。」

他竟然认识我?

还未等我说话,谢容策轻笑道:

「更何况,夜里岸边湿滑,方才我路过,碰巧瞧见你一时没站住,失足坠入水中。

「——是我自己跳进水里救你的。

「既是我一厢情愿,何来嫌弃?」

此时此刻,少年恣意飞扬的眉眼,比月色还要动人几分。

谢容策明知道我是故意的,也没有戳穿我。

他给了我足够的体面。

还在这么多人面前,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言语。

谢容策又道:

「刚才走得那么急,想来是你一个人走夜路害怕。」

「这一回慢些走,我提灯送你回去。」

原来我拔足狂奔那一幕……也被他瞧见了。

甚至被他看穿了。

他似乎知道,我是在害怕,

谢容策当然不知道他的出手相助意味着什么。

只是,我重活一世,站在命运的结局,深切明白,今晚正是他的出现,才有人扶了我一把。

我又要下跪谢恩,却被谢容策一把拉住。

「不必在我跟前跪来跪去,举手之劳,你可别挂心。」

回去的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容策和苏副官,我连赵景乾的影子都没看见。

如此一来,我连最后一点担忧都打消了。

今夜注定平安。

「就送到这儿了,阮二小姐。」

站定在花厅门口,谢容策向我辞别。

他勾了勾唇角,目光灼灼。

我总该做点什么。

此时,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能报答谢容策的,似乎只有这个了。

「今日之事,多谢您。」

「只是,这一别之后,谢小将军是要重回桓南城?」

我假装不经意地问起。

桓南城是谢容策常年驻守的地方,那里两面环江。

而他本人最擅水战,也庇佑着一方百姓的平安。

百姓们总是极为尊敬地称他为「霓舟侯」。

「阮二小姐,料事如神。」谢容策笑吟吟的。

我继续胡诌:

「我会看手相。不如临行前,我来帮恩公看看平安卦,可好?」

我拿过苏副官手上的宫灯,另一只手扯起谢容策的衣袖,虚托着他的手掌,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谢容策的手上有常年练武的茧,还有几道粗粝的疤,这么些年,他一个人在桓南城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这样为百姓肝脑涂地的人,竟然也会落得那般下场。

想到前一世他惨死的结局,我不由得有些出神。

听说谢容策战死后,仅存一只断掌。

……便是这只手吗?

倘若是意识还清醒的时候,被人劈断手掌,一定很疼吧。

「看了这么久,可有看出什么?」

那人清朗的声音忽然从耳侧传来。

我定了定神,回答他:「唔,这卦我不太好说。」

通常这种言辞不明的卦意,都暗指生死。

谢容策应该听懂了我的暗示吧?

我说:「大人,一个月后,您有一道坎,要多加小心。」

「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血光之灾。」

我并不了解事情的全貌,没法说出更多的细节。

只记得,当时自己困于暗室,那天来给我送饭的两个小宫娥,脸上俱是愁云惨淡。

她们谈论的,正是那位骤然陨落的少年将军。

大家都在为谢小将军感到惋惜。

此时,我只能尽最大努力去提醒谢容策。

他会相信我吗?

我有些忐忑。

谢容策接过我手上的宫灯,挑眉笑道:

「每次我出行前,祖母都会找人作法看卦,熏烟放血,把我折腾得够呛,却未曾有一次言中。

「所以,我从不信这些。

「但多谢你好心提醒,我定会留神。

「不然,此番你提着这么重的四角灯,又瞪着这么大的眼睛帮我看手,岂不是白白辛苦?」

他眉眼带笑,分明就是没当回事。

我恼怒地开口:

「你不信其他人就算了,可我看卦真的很准!」

这人当真是倔得很。

我只能在心里祈求,谢容策是真的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真的很准吗?」

不知道为什么,谢容策反而来了兴致。

他忽然挽起袖子,伸出另一只手,再次在我眼前摊开。

「既然这么准,不如顺便帮我瞧瞧姻缘。」



真的?」


谢容策挑眉一笑,用手臂圈住我,用更炙热的吻将我淹没。


苏副官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来。


「报!将军!圣上下诏,让您……」


「啊这……你们……我……」


撞见我和谢容策,苏副官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捂住眼,简直没眼看。


「现在就是天塌了,你也给小爷滚。」


「没眼力见儿的老东西!」


谢容策没亲够,不得不将我拢进怀里。眼尾也染上薄红,语气不善。


「要不你还是先去忙吧?」


我指了指他的脸,好心好意地提醒他:


「因为……你流鼻血了。」



桓南城还是出事了。


邻国邺都的新国君,觊觎桓南城这块要塞许久,趁着谢容策留在京城,直接派了几名亲兵,伪装成灾民偷渡过桓江。


圣上连下三道诏书,命谢容策回守桓南城。


令人意外的是,赵景乾居然也在这次随行名单中。


苏副官说,这次太子是自请秘密跟随他们一同出战的。


赵景乾在朝堂之上,当着朝臣们的面表示,此举一是想磨炼自己,为圣上分忧。二来,桓南近些年和邻国摩擦频起,借此机会,正好可以助谢容策一臂之力。


谢容策听了这消息直皱眉。


「这蠢狗又不会打仗,来了只会拖我的后腿,打起来的时候,我还要看顾着他的性命,当真是个麻烦。」


自从听了这个消息,我也一直心神不宁。


距离一月之期越来越近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自从到了桓南城,赵景乾就伪装成一名普通武官,随行在谢容策一旁。


谢容策拗不过我,也只好将我带着。


虽然赵景乾没什么动静,但我对他处处提防。


就连谢容策衣食住行,一切都亲自派人试过之后,确认没问题,才会送到他的身边。


「阮初一,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你犯不着这么防我吧?」


大战在即。


谢容策的楼船上更是灯火通明。


他们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觉了,只待这一场鏖战。


赵景乾一身甲胄,在甲板上和我碰了个正着。


我叫住他。


「我问你,谢容策之前……是不是死在这场战役里?」


赵景乾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是,又如何?」


与我的猜想果然别无二致。


我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我劝你别做无谓的努力,还是趁早想好自己的下家。」


赵景乾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嘴上还在说风凉话。


「我会努力改变这一切。就算是不能,我也会和谢容策共进退,同生死。」


我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走近那个赤诚的人。


是谢容策举着火把让我瞧见了光。



此后,他便是我唯一的光。


「还当真是……鹣鲽情深。」


他动了动唇:「阮初一,倘若会死的是我呢?」


难以置信,赵景乾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若有这等好事,我希望你是死在我手上。」


「然后,拜谢苍天有眼,收了你这孽畜。」


赵景乾也笑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对谢容策那样,却对我无情。」


「你该回去了,船梯上那人,已经快把我瞪穿了。」


转过身就看到,谢容策果然一身怒气,朝着这边走来。


那架势,仿佛要当场劈了赵景乾。


我扬起笑容,正准备朝着谢容策走去。


身后那人却忽然淡淡开口:


「前一世,谢容策死后只剩下了半只手掌,你可知为何?」


不等我作出反应,旁边的水面上传来巨大的炸响声。


像是惊雷滚过,我立刻捂住耳朵。


「初一!小心!」


我看到谢容策,飞身朝我奔来。


水面上的火犹如一条龙,瞬间燃烧起来。


「邺都军已经中计了,乖乖回楼船上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谢容策将我碎发挽到耳后,满眼都是不舍和眷恋。


「平安回来。」我抓紧他冰冷的盔甲。


「我会的。」谢容策将小剑递给我,「拿好它,紧要关头尚能自保。」


「若我不能回来,你就——」


谢容策顿了顿。


「不要说!」我捂住他的嘴巴。


谢容策含笑看着我,吻了吻我的掌心。


「好,我一定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了出去,不再做一丝停留。


等他走后,我拖出之前偷偷拜托军中工匠打好的盔甲,套在了身上。


然后,溜上甲板。


此时已经全军进入备战状态,迎战邺都军。


我看到谢容策站在船头,抚着剑轻笑。


此间少年,是海上升起的明月。


「在桓江,能拿得住我的人……可还没出生呢。」


待船间云梯逐渐搭成,他肃了眉目,拔出剑:


「今日桓江称兵者——皆斩!」


周遭号角轰鸣,胸腔仿佛跟着共振似的,近乎所有人都发出了低吼,一起朝着谢容策下令的地方进攻。


嘶吼混杂着江涛,还有连绵不断的炮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句「胜了!」


我这才放下心。


一切明明进展得很顺利。


正当我想要走出去的时候——


「太子在此,何人不跪!」


那个一向憨厚的苏副官,忽然冷了神色,手中举起一个什么令牌。


他骤然点明了赵景乾的身份。


而赵景乾好像早就料到这一切,安然站在谢容策身侧。


船上霎时分成两派。


方才明明一致对外的桓南军,此时,已有半数人,将剑指向了身后的队友。


我忽然明白了赵景乾那句话的深意。


或许谢容策本来就没有战败,更没有死在桓南。


是啊。


他是那么重情重义的一个人。


又怎么会想过,有朝一日,会被最信任的手下背刺。


「出来吧,阮初一。」


赵景乾看向我。


谢容策被赵景乾的人押住,半跪在船头,佩剑也被踢落一边。


我的心疼得快碎裂开,冲上前去。


赵景乾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挡在谢容策的身前的我。


「谢容策,其实在很久之前发生过似曾相识的一幕,那时大抵也是如此,只不过,你手里攥着个香囊。


「那时我问你,这是谁送你的香囊,竟重要如斯,连死前也要握着。


「后来砍掉你半只手,我才看到,上面绣的是『初一』两个字。」


「香囊?初一?」我不明白赵景乾在说什么。


谢容策背脊挺直,高昂着头颅,似是微微叹息。


「苏斐……我是真的信你。虽然嘴上总是嫌弃你,也是真的把你当兄弟。」


苏副官背过脸去,像是红了眼眶,没有说话。


「赵景乾,如果此时我会死在这里,那么这一战的功劳自然就会算在你的头上,你也会名正言顺地守住自己储君的位置,对吗?」


谢容策缓缓说。


赵景乾哈哈大笑。


「真聪明,就是有些太迟了。」


他忽然凑过来,捏住我的下巴。


「阮初一,我说过,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因为,我才是操控这一切的人。


「此时此刻,谢容策已经沦落至此,你还愿意跟他一起同生死、共进退吗?」


我被迫昂起头。


手悄悄摸向自己的腰间,面上却朝着赵景乾露出极明媚的笑容。


「我甘之如饴。


「而你,永远都会是一个人。就算是去了阴曹地府,也注定是个孤魂野鬼。


「生生世世,被孤寂吞噬殆尽,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我带着刻骨的恨意,看向他。


「你!」


赵景乾快被我气死了。


他勃然大怒,用手死死掐住我脖子。


就是现在!



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我嫁进了谢家。


坐在婚房里,我紧张到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那你倒是说说,阮家二小姐到底美不美?」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嚷。


我屏息,下了床,站到门口,侧耳去听。


「阮家这个庶女,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似乎从未见过,也没什么名气。」


「以她那身份……做你的侧夫人,已经是委屈你了……」


听了半晌,虽然断断续续,却也听了个大概。


我想,许是那些宾客们。


尽管他们喝醉了,说的话也不太中听。


但句句属实。


所以……谢容策应该也是在意的吧?


心里有一丝酸楚。


我转身正欲离开。


「——谢容策,你疯了?!」


方才说话的男人一声低喝,紧接着,就传来闷响。


是谢容策摔倒了吗?


我有些担心,想推开房门看看。


可盖头还没掀,仪式也尚未结束,就这么冲出去……实在是不像一个新妇应有的礼数。


若是被旁人看见,更要笑他了。


我的脚步就这么定在原地。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谢容策的语气里染着醉意,却透着十足的冷:


「她是怎样的人,我还不需要通过旁人来知道。」


此言一出,鸦雀无声。


「阮初一既进了我谢家的门,就是我的人。


「我的人,可比天上地下,哪里都好。


「你若瞧见她有什么不好,将自己眼睛挖去便是。谁给你的脸,到我面前嚼舌根?」


那说错话的人回过味儿来,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立刻连连求饶。


谢容策像是有些不耐烦,轻轻「嘘」了一声。


随后,压低了声音:


「你跪在这里,哭爹喊娘的干啥?别被她听见。


「她娇得很,会被你这副模样吓到。


「快滚。」


他的话落入我耳中,仿佛是有人曲着手指,轻轻在我心头叩了叩。


我捂着胸口,里面怦怦直跳。


又赶紧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退回到喜床上乖乖坐好。


「吱呀——」


门被人推开。


谢容策的脚步越来越近。


「等很久了罢?」


他转换了语气,柔和许多,和方才在院里的那个冷冰冰的谢小将军截然不同。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容策拿起玉如意,火急火燎地掀开了我的盖头。


「将军,这样不合礼数……」


眼前的他面颊酡红,目光灼灼,看向我的眼睛跟浸泡过泉水一样清亮。


这人真的喝醉了。


这种时候,怕是我说什么都不会听。


见我露出几分怯意,他这才有了几分清醒。


转身坐在不远处,目光灼灼。


「我刚从外边进来,身上有凉气,先离你远着些。」


此时,洞房春暖,花烛正燃。


我也能感受到,谢容策一直在盯着我的侧脸。


他忽然开口道:


「那天见你,一身素色,还以为是从池水里走出来的神女。


「今天这么明艳的颜色,竟然也很衬你。


「果然,天上地下,没什么比我的新娘子更好看。」


窗边「啪」地爆开了一抹烛花,我被吓了一跳。


我这才意识到,从谢容策进门之后,我就一直很紧张。


谢容策轻笑,朝我坐过来。


我顿时绷直了背脊,汗流如注。


既然已经礼成,那剩下的步骤,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想到洞房,想到吹熄蜡烛之后会发生的一切……


寒意不由得爬上我的背脊,令我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些事,在我眼中从来就不是什么「闺房之乐」,是折磨,更是痛苦。


宽大的喜服袖子下,我尽量克制着自己的颤抖。


可眼前的人,是我的恩公,也是我的夫君。


看着眼前醉醺醺的谢容策,我极力说服自己。


屋内的花烛被熄灭,重回一片黑暗。


那双有些粗粝的手掌抚上我的盘扣,谢容策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我闭上眼。


在那个夜晚,也是这样带着浓郁酒气的吻,粗暴地咬伤我嘴唇。


碎帛遍地,我也像一朵破败的花。


似乎不仅是那个夜晚。


夜深人静,被束缚住双手双脚的时候。


在暗室里,赵景乾最喜欢抓着我的头发,逼迫我抬头——


「阮初一,忽然发现,其实孤也不亏。虽然你身份低微,但这张脸,还算说得过去。


「不信?你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哭得可真有趣。


「像一条母狗,摇尾乞怜,真贱。」


那些回荡在午夜的恶魔低语,曾经像是一把匕首,一点一点切割我的自尊。


现在,又把谢容策的温柔划得粉碎。


那股熟悉的恶心之感直冲进鼻腔。


我再也忍不住了。


下一秒,我推开谢容策的身体,捂着嘴巴冲出房门。




不知道吐了多久,胸口终于畅快。


回到房间后,我这才发现,谢容策就捧着水盏,一直看着我的背影。


我接过,一饮而尽。


只觉得自己刚才犯了天大的错误。


我愧疚地跪在谢容策脚下,开始道歉。


「方才扫了将军的兴致,是我不合礼法,真是罪该万死。


「还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次。


「我现在去重新洗漱,将军若不嫌弃,可以继续了。」


我开始动手解自己的扣子,动作又急又粗暴。


谢容策酒已经醒了大半。


他皱着眉看我,一把拉住我胳膊:


「阮初一,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好像就总是跪来跪去。


「方才你躲在门后偷听很久,最后也没有走出来。


「还有,明明不喜欢我亲你,现在却还是要这样取悦我。


「这些……大概也都是碍于礼法吧?」


我呆愣在原地。


所有小心思,在这一刻竟然都无处遁形。


「守规矩也不是这样的守法,你还真是……喜欢拘着自己的性子啊。」


话音刚落,谢容策学着我的样子,撩起衣摆,大大咧咧地跪在地上。


「喂,你在做什么!」


我急了,站起身,拼命拉他起来。


哪有让谢容策跪我的道理?!


可谢容策常年习武,哪是我能拽得动的。


「我这人不喜欢遮遮掩掩,说话做事都喜欢直来直去。」


他按住我的手。


「不如今夜,我们就将话说明白,这样一来,对你我都好。


「我们婚约虽是圣上所赐,但我倒觉着你甚是合我心意,我并不排斥这桩婚事。


「至于你,若是另有心上人,实在不愿,等我找机会寻了由头,向圣上请旨退婚。」


他这番话实在是坦荡,连对我有意,都说得这么落拓干净。


「若你愿意……也别介怀我出身行伍,行事莽撞。我们来日方长,不如,慢慢相处着试试。」


谢容策抬起头,那双眸子认真地看着我:


「阮初一,跟我过日子,你愿还是不愿?」


那目光澄澈,盛着我从未见过的星辰。


也带着让人莫名的安心。


心念一动,嘴巴已经做出了回答:「我……愿意。」


他似乎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谢容策笑了,眼中星芒更亮。


他朗声说道:


「还有,谢府没那么多规矩,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家,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在些,凡事有我护你周全。」


「以后更不必跪来跪去。若你改不了,那就你跪我一次,我也跪你一次。」


他大红喜服染上了地上的尘土,和我一样,有些狼狈。


无论是在闺阁之中,还是上一世嫁入东宫之后,我早就习惯了谨小慎微地活着。


小时候,不听话就会挨饿,被阿爹打。


再到后来,不听话就会惹得赵景乾不高兴,他不高兴,就是我受难的开始。


他忽然凑近我,低声道:「听见没?」


热气呵在耳侧。


我有些痒,缩了缩脖子,直点头。


「对了。」


谢容策想起什么似的,复又笑着靠近:


「下次要是没忍住,又亲了你,可别恼我。」




后来,我才知道,谢容策没骗我。


整个谢府上下,确实都不太像是我记忆中的门阀士族。


我也终于明白,谢容策之所以会是这样纯良又直接的心性,正是因为谢府的人都是如此。


率性可爱,诸事随心而为。


老夫人从我第一次奉茶之后,就对我欢喜得紧,夸我样貌好,又听话又乖,总拉着我聊天。


她还说,之前找大师给谢容策看了好几次姻缘。


每次大师都说,谢容策没有姻缘线。还说,或许是命定之人还未出现在这个世上,要等机遇。


现在,我这个命定之人出现了。


老妇人这才放心,乐得嘴都合不拢。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能治一治容策这个泼猴了。」


谢容策在旁边听见,委屈极了。


「祖母,我是桓南的霓舟侯,才不是什么泼猴。当着初一的面,您怎么什么都说啊……您就不能多帮孙儿说点好话吗……」


谢老夫人立刻心领神会,拉起我的手语重心长:


「好好好,那我们说点威猛的。」


「这臭小子第一次练剑的时候,失手把他爹衣带划开了。当着桓南水师的面,他爸亵裤掉下来,露出白花花的肥屁股,孝死我了。」


谢容策:……?


最有意思的是,谢老夫人已经年逾五十,但每天早上,仍然是闻鸡起舞,准时晨练。


我经常会撞见,天才蒙蒙亮,他们一起在院子里操练。


谢老夫人舞长枪,谢容策练剑。


祖孙二人,俱是身形灵动。翩若惊鸿,宛若蛟龙。


听闻谢老夫人年轻时,也曾个极具威望的女将。如今,也可窥见当年荣光。


我的贴身婢女小环暗暗感叹:


「侧夫人,您有所不知。谢家现在只剩下老夫人,还有谢小将军这一个独苗。其他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谢家代代都是一双夫妻携手白头,从不讲究纳妾,所以子嗣本就稀薄。这么多年的仗打下来……就更冷清了。


「他们是我见过最好的主家,却也是最惨的。唉。」


这句话再次点醒了我。


我的笑容凝滞,心头笼上阴霾。


眼前这一幕明明很美好。


可是,一个月后……不,或者说,时间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不仅是谢容策会丧命,谢老夫人也会因为承受不了打击,一夜白发,形如枯槁。


谢家瞬间倾塌。


所以,谢容策一定要平安无事。


只有他好好活着,才不会有那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我一定要为他做些什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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