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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帝王小说

李无相 著

武侠仙侠连载

不等他说话,赵奇先开口:“就是你见到邪祟了?”陈三咬赶紧站起身,但整个人还是贴着墙的:“是、啊,也不算是……”赵奇在屋内走了几步,又皱眉看看两口缸与一盘灶:“什么样的邪祟?”“仙师,也不算是邪祟,是……是我奶……”赵奇停下脚步,转脸盯着他陈三咬。陈三咬赶紧垂下脸:“真是我奶,我奶前年刚葬下了,我想着,是不是想我了……也怪我这些年没给她烧什么香烛纸钱……”“这就是邪祟。”赵奇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瞧见的?”“昨晚上,昨晚上我正……”“行了,闭嘴。”赵奇又将屋子打量了一圈,走到陈三咬的床边站下了。陈三咬以为赵奇还要问他话,将肩膀缩了,靠着墙稍往更远处蹭了蹭。但李无相已快步走到床边,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扯住床上的破烂被褥,先翻动几下卷了,又...

主角:李无相赵喜   更新:2024-11-14 10: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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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无相赵喜的武侠仙侠小说《画皮帝王小说》,由网络作家“李无相”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不等他说话,赵奇先开口:“就是你见到邪祟了?”陈三咬赶紧站起身,但整个人还是贴着墙的:“是、啊,也不算是……”赵奇在屋内走了几步,又皱眉看看两口缸与一盘灶:“什么样的邪祟?”“仙师,也不算是邪祟,是……是我奶……”赵奇停下脚步,转脸盯着他陈三咬。陈三咬赶紧垂下脸:“真是我奶,我奶前年刚葬下了,我想着,是不是想我了……也怪我这些年没给她烧什么香烛纸钱……”“这就是邪祟。”赵奇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瞧见的?”“昨晚上,昨晚上我正……”“行了,闭嘴。”赵奇又将屋子打量了一圈,走到陈三咬的床边站下了。陈三咬以为赵奇还要问他话,将肩膀缩了,靠着墙稍往更远处蹭了蹭。但李无相已快步走到床边,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扯住床上的破烂被褥,先翻动几下卷了,又...

《画皮帝王小说》精彩片段


不等他说话,赵奇先开口:“就是你见到邪祟了?”

陈三咬赶紧站起身,但整个人还是贴着墙的:“是、啊,也不算是……”

赵奇在屋内走了几步,又皱眉看看两口缸与一盘灶:“什么样的邪祟?”

“仙师,也不算是邪祟,是……是我奶……”

赵奇停下脚步,转脸盯着他陈三咬。陈三咬赶紧垂下脸:“真是我奶,我奶前年刚葬下了,我想着,是不是想我了……也怪我这些年没给她烧什么香烛纸钱……”

“这就是邪祟。”赵奇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瞧见的?”

“昨晚上,昨晚上我正……”

“行了,闭嘴。”赵奇又将屋子打量了一圈,走到陈三咬的床边站下了。

陈三咬以为赵奇还要问他话,将肩膀缩了,靠着墙稍往更远处蹭了蹭。但李无相已快步走到床边,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扯住床上的破烂被褥,先翻动几下卷了,又提起塞到床底下。被褥之下是铺垫的稻草,有一股经年的霉味儿,他就又迅速将稻草也一并收拢,也归置到床下,露出空荡荡的床板。

陈三咬瞪着李无相,又摸摸自己的脑袋,像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正要张嘴说话,却看见赵奇已上了床在床板上盘坐了,就立即又闭上嘴。

李无相也不看他,将剑抱在怀中,站在赵奇身边。赵奇在床上坐稳了,将衣裳前摆平平整整地盖在腿上,又从身边捡起一根稻草。而后拇指与无名指一弹,那根稻草嗖的一下射出,灶台上的油灯应声而灭。

“等它来。”赵奇闭上眼,沉声说,“我看看是什么货色。”

屋子里安静下来,仅剩从破烂窗棂里透进的微弱夜光。但李无相心中倒是起了些波澜。

有关技击的技巧,在原本的世界中他也能算是个半个专业人士,但刚才赵奇的那一手却着实叫他震撼了,甚至比当初用符纸化成大鬼来魇住自己更加震撼——这种事他从前是道听途说、本身没有涉猎,并无太确切的认知。可刚刚“弹指飞花”这一招,却叫他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一个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从前已知道赵奇虽然境界与自己类似,但会挺难对付。可这一刻他觉得,赵奇该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难对付。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床上的赵奇——他在黑暗中默然端坐、微阖着眼,似乎并不怎么担心一会儿会怎么样,整个人极为自信……也不知道从前类似的邪祟处理过多少。

要这么想的话,赵奇算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的师父是赵傀,因此李无相之前将他设为假想敌。可这么些天接触下来,赵奇此人除了性子不大好之外似乎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倒是在山上苦候十几年、又下山寻师、甚至还除过不少邪祟……这些事似乎又说明他人其实还不坏。

要没有赵傀,或许这真是个还算不错的师父……

一声轻响,瞬间将他的思绪打断。李无相立即转脸朝窗口处看去,陈三咬也身子一缩,直接蹲在地上了。

一个影子被夜色投在了窗户纸上。看着像是个人,慢慢贴近了窗子。但那人的脑袋却像是正在寻食的鸡,飞快地来回转动着,仿佛在急切地寻找什么声音。

然后,这东西将头贴在窗户上不动了。

赵奇仍旧默然无声,李无相也屏息凝神,但陈三咬即便双手死死地握着棍子,却也仍忍不住轻轻出了口气。

窗外的东西立即将脑袋撞上了窗框,似又抬起双手拉扯,将窗户扯得匡匡作响。拉扯一气见这窗户始终只是略开启些缝隙,便又拿脑袋来撞、来挤、拼命往窗内探。李无相因此瞧见一只漆黑的、闪着微微荧光的眼睛在窗户缝隙中晃来晃去,似乎要看清楚这屋子里究竟藏了什么人。

这么折腾了一气,见窗户还是不开,影子忽然从窗户上消失了。下一刻,门板又被撞得匡匡作响,似是那东西来过来拉扯门板了。

李无相记得进来的时候门并没拴住,只是虚掩着的,现在外面的东西也是在向外拉,却总也拉不开——这叫他想起来赵奇用符纸来试自己的那一夜。那大鬼也是这样将门窗吹得直响、吼叫着让自己叫它进去……这里该是有什么讲究的,未得允许,邪祟之类的东西没法儿进屋?

但就在这时候,蹲在地上的陈三咬似乎终于被吓得慌了神,忍不住哆哆嗦嗦地小声开口:“奶、奶,你别……”

这话像什么咒语一般,门外的东西稍安静了片刻,咣当一声把门推开了!

赵奇便在这一刻睁开双眼,直视着走进门的东西。

那是个瘦小佝偻的老人,穿着寿服,但行走时极为灵活敏捷,倒像是一只野兽。它一走进屋就立即痉挛似的转着脸,迈着碎步往米缸那去了。凑近缸口看了看,立即用双手去抓缸里的米糠。可这么抓了一气,每回双手都只从糠中穿过,带不上来一星半点儿。

它就又将腰直起了,走到灶台前趴下,将脑袋探进炉灶内开始吸气。

那灶里有许多未掏干净的灰烬,也一整天没开火了。可它去吸时,那灶里的飞灰没扬起来,倒是灰烬中忽然现出了点点极微弱的火光,尽数被它吸入口中。

直到此时,赵奇才忽然冷笑一声:“好个邪祟,已经知道受用香火了。”

恶鬼伏在原地没起身,脑袋却猛然转了过来看向发声的方向!

陈三咬叫这一下吓得脑袋咚的一声撞在墙上,却好歹没再出声,用嘴把一只手给死死咬了。但这也没用——恶鬼将身子也转了过来,黑洞洞的眼睛睁得极大,脸上却显出个笑意来,然后将腰直起、迈着碎步走到陈三咬面前。陈三咬瞪起眼睛斜着,呜呜地叫着去看赵奇,赵奇却一动不动,只盯着恶鬼。

见赵奇不救他,陈三咬吓得慌忙大叫:“奶、奶,是我啊,三咬啊——”

他两腿乱蹬便想要逃开,可这时恶鬼忽然低头,对着他的天灵盖长长一吸——

陈三咬一下子瘫软下来,像忽然被人敲了一棒子,歪着头、眨着眼看着赵奇,口中嗬嗬作响,嘴角拉出涎来。

这鬼就不再急了,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珍馐美馔,趴在他身上,从他的天灵盖开始慢慢地往脸上吸,陈三咬双腿瘫软无力地蹬着,抬起双手梦游般地想要扒开这鬼,但却穿过了它的身体,什么都碰不到。

此时赵奇仍安稳地坐着,李无相就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自己倒并不怕这东西,反倒也想能多观察一会儿,好知道究竟是怎么个习性。况且这鬼吸得专心致志,仿佛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该是赵奇使了什么手段把两人都护住了。只是他觉得陈三咬虽然曾经与自己有些冲突,却并不至于要被鬼活活害死。

但他看赵奇时,却发现赵奇也瞥了自己一眼:“怎么,害怕了?”

李无相微微摇了摇头。赵奇便收回目光,忽将袖子一甩,指尖夹出一条黄裱纸来。双指又在底下轻轻一搓,一道火线忽然由下而上一闪即逝,将这纸燃成了灰白色。但这灰却仍旧被赵奇的手指牢牢夹着、竟没有散,而因为屋中空气的流通,像余烬一般亮着点点星火。

此时赵奇将手一指,才喝道:“困!”

符纸烧成的灰这才从他的指尖飞散、在黑暗中盘旋舞动,向着陈三咬和恶鬼落下,又在两者身边的地上围围成了细细一条闪耀星火的线。

李无相意识到赵奇刚才用的应该是符。他本以为这里的符即便不与自己来处类似,该也是弯弯绕绕、看着相当玄妙的。可赵奇的这张符却完全与他的印象不同——那一条黄裱纸上就只有一个朱砂符,像是个被拉成了方形的“皿”字,中间又加了一横一点。

赵奇使了这符之后再无动作,又在床上端坐了。而那鬼似乎也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仍在陈三咬的脸上贪婪吸气。陈三咬此时已没什么力气了,双臂也抬不起来,双眼空洞、嘴巴大张,一张脸像被无形的力量吊起,供着那鬼吸个不停。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不出手?”他又瞥了李无相一眼。

李无相点了点头。

“因为你虽然看得到它,它却并不在我们这里,而在幽冥界。”赵奇边说边起了身,轻快地跳下床,“此时除它,费时费心。但叫它享用些香火、人气,来到此界,就省心多了。至于此人所受的苦,哼,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你看着。”

李无相立即看向陈三咬——就在赵奇说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脸上流血了!原本他想要将鬼挡开时手臂只能从恶鬼的身体里穿过去,可此时他的手臂却被鬼按在墙上,那鬼也不再吸他的气,而凑嘴上去,正在啃咬他的脸皮。

它并非每一口都真能咬到皮肉,倒像是一个人去试着咬吊起来的苹果,总使不上力气,有时能挨到脸,有时却又像幻影一样只咬着了空气。但即便如此,却也啃得啧啧有声,叫陈三咬的左脸上多出好几块血痕,几乎要露出血淋淋的颧骨了!

此时赵奇才忽然抬手,一把从李无相怀中抽出长剑,口中喝道:“时候到了。邪祟,伏诛!”

声出剑至,剑尖立时刺入恶鬼头颅,又猛地一挑——

但那鬼的脑袋却只像是水中倒影一样微微晃了晃,完全没受到伤害。可这一下似乎也叫它意识到这屋中还有别人了,猛地将头一转、放开面前的陈三咬,回身便向赵奇扑来。

赵奇与这鬼只隔了一步稍多些的距离,鬼这么一扑,几乎就扑到他的脸上了,可却也是“几乎”。刚要碰到赵奇,身子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后扯了去,就又离远了。鬼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由着凶性、瞪着黑洞洞的眼睛、呲牙咧嘴地扑击不停,却自始至终只能原地折腾,无法走出地上那条由火灰铺成的细线。

脱困之后,这是李无相第一次亲眼看到“斗法”,起初只觉得相当神异、觉得赵奇果然很有些手段,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厉害。

但稍过一会儿,他就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赵奇出第一剑时豪气干云,仿佛一剑就能灭了这鬼。可那一剑并未建功,他之后就又接连出了四剑,每回都正中扑腾不停的恶鬼头颅,却都像第一剑一样只能搅得那鬼的脑袋微微一晃,半点儿伤害也没有。

到这时候赵奇就不再说话了,而又稍微后退了一步,脸颊鼓动、而后噗的一口将混着血水的唾沫吐在了剑身上,又提气似地厉喝一声,再去刺那鬼。这时候终于有了效果,剑尖一中鬼的脑袋,其上立即流出黑血,又旋即在半空中化作黑烟,登时满屋的腥臭味儿。

可这伤更将恶鬼激怒了,之前还是一个劲儿的向赵奇的方向扑击,此时却在由那火灰所圈成的小天地中狂躁地上跳下窜、周身黑气氤氲,完全将里面给填满了。等再折腾几下,竟然还有些黑气贴着地面发散出来,冲得那一圈火灰嗤嗤作响,其中的点点星火也开始熄灭了!

此时再看赵奇,已能瞧见他的额开始渗出细汗,眼神也有些飘忽,似乎已经在提前找退路了。

他觉得自己搞不定了?可是之前为什么那么自信满满,既不听陈辛详述,也不听陈三咬的说辞?

李无相立即开始做准备。他打算先再往后退一退,好退到门口去。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他也好趁机先溜。赵奇说恶鬼害人,自己眼下其实也算是个画皮鬼,倒是不怕这玩意。只是万一到了需要自己出手的时候,就难免露出些破绽了。

可等他要往门口去看时,却发现门不见了——自己看的似乎是靠床的那一边,只有一堵土墙。他立即转脸看向另一侧……却仍旧是靠床的那一边!

被这鬼困在屋子里了?

这便宜师父也太不靠谱了!


这些人起先还在看着河道闲聊,等薛宝瓶在厢房门口来回走了两次,便将目光投过来,盯在李无相身上。

一个干瘦的女人盯着李无相的脸直勾勾地看,像是要把他的面皮给剜下来。李无相对她笑了一下,女人立即一撇嘴,转过脸,一边斜着眼睛瞧他一边对身边的人说:“你瞧瞧,小哑巴这回是给自己招了个女婿。没爹没娘的,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害臊,昨天刚拖上去,今天两个人就架伙了,啧啧,没眼看。”

她身边的是个缺牙的老汉,用捡到的木碗正慢慢喝着水,不大理睬她。等她又念叨了几句,才嗯嗯几声:“家里收拾得蛮干净。”

“干净?是干净啊。”这女人又转眼往厢房里看——重新盘了灶台,地面清扫得干干净净,门槛门缝里也没什么积灰,更没什么野草青苔,“干净就可惜了这宅院了。她爹妈还在的时候翻葺的,这也算是咱们镇上的。要是懂点事就该嫁给镇里的,怎么能捡个野小子回家,我看就看上了那个脸蛋儿,你说羞不羞人?”

李无相不怎么在乎这些人的目光,因为在这种地方不大可能有人觉得“一直盯着别人瞧”这种事挺失礼。也不怎么在乎这个女人怎么说——尽管他们就跟他离了四五步。

他比较在乎的是这个女人在这群人当中的身份关系。就他观察,这群人称呼这个女人为“陈大姐”,刚才拾捡东西的时候,她是带着身边另外两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一起走的,这意味着她不属于懒汉,而属于“老弱”,且身上的衣服旧但整洁,这意味着她在镇上该有一个正常家庭、不少的亲朋关系。

所以她就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这时另外一个人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厢房忙碌的薛宝瓶,一边接过话:“你就别瞎操心了,她是个女人,姓薛,薛家可是外来户,这捡来的又是上面镇子的,两个人在金水可立不下脚——哎,说你呢,你叫什么?哪儿的人?”

他往李无相这边啐了一口,唾沫落在他脚边。李无相看了看他,不说话。

这人应该属于“懒汉”,并不瘦弱,个头比王家人要高。长脸,淡眉毛,头发草草地挽了个髻,衣衫脏却不破,拾捡东西时独来独往,偶尔抢夺他人的,被抢的人大多嘀咕几句就走开了,在镇上该是没什么亲朋关系,被人称呼为“陈三咬”。

李无相觉得他比较合适,但还得等一等。

陈三咬瞪了下眼,又啐一口:“你也是个小哑巴?”

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但陈大姐好像不怎么高兴大家伙儿的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就白了眼陈三咬一眼:“三咬,要往上数五代论,我还是你大娘呢,你看看薛家这家里,再看看你家,你就不想说个媳妇?别人找不着,你还不如找薛家这小哑巴呢,我还见她小时候她爹娘教她识字呢——瓶儿,瓶儿,来来,你出来,大姐给你说几句话。”

薛宝瓶走到门边,瞪着他们。她刚才已经想要关上门,但因为李无相的叮嘱,就只拿瓢在锅里用力搅着下进去的小米,叫自己别听那么清楚。现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她觉得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样集中在自己身上了,人群变得不那么吵闹,声音变低了,响起几声“啧啧”声。

经过了与王文的那一晚之后,她知道这种声音大概是什么意思了,她一下子涨红了脸,但李无相就坐在她身前,所以她咬了下牙,只瞪着他们。

陈大姐打量她几眼,啧啧嘴:“你看,这么几年没怎么见,这小姑娘出落的。三咬,我看她就挺好,王家不都走了吗,也没说带她走,她配你就挺好,谁也别嫌弃谁——瓶儿,叫大姐来你家看看,哎,喝点水,我听人说你捡的这小哑巴还带了点银子呢?你这孩子,你爹娘翻葺这房子的时候大伙儿都来帮过忙,也不说给舀点水喝——”

薛宝瓶摇了下头,但陈大姐没理会。然而她走出两步,李无相就从地上捞起一坨泥巴甩在她脚前:“她说不,我也不是个哑巴。想喝水,河里有的是。”

陈大姐赶紧收了脚,瞪起眼:“你是哪来的野汉子?在这儿撒野?你不打听打听金水是姓什么的?你有爹妈教吗啊?哦,你爹妈可都还在水里泡着呢!”

但李无相不看他,而盯着陈三咬。陈三咬被他看得不高兴了,站起来甩了甩胳膊:“你看什么?你想留在金水还得问我们姓陈的同不同意。你不是有点银子吗?拿出来,送去镇主那,兴许能给你一个窝草呢。你是上面哪儿的呢?你们发了水,冲下来多少东西,西边的桥都差点叫你们那儿的破砖烂瓦给撞断了,你赔不赔?我看这就得落在你身上,大伙儿说是不是?”

人群里发出一阵叫好,似乎不仅仅因为他这话,而更因为找到了什么正当又合适的理由。几个原本在树下蹲着的懒汉站起了身,一些老人则赶紧往后退了退。陈三咬冷笑一声,朝李无相大步走过来:“来,我帮大伙翻翻,翻翻看那个……那个脏银在哪儿?身上没有就去她家里找找——”

现在就到时候了。于是李无相把手伸进板凳底下,抽出盘灶台时剩下的半块碎砖。

他站起身的时候陈三咬正走到他面前,似乎觉得他站起来这动作是因为惊慌失措,脸上的沉静表情也多半是因为茫然,因此就伸了手过来抓他的衣领。

李无相飞快一抬手,半块碎砖拍在他头顶,发出咚的一声响。

陈三咬愣在原地站住了,看着有点发懵,他身后要走过来的几个人也都发了愣。等血从头发里淌出来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用手摸了一下,又看看,正要开口,李无相已经抓住他的衣领,又在他的脑袋上来了一下。

依着他前世那些记忆,他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角度才能在头顶制造一个较大的开口、叫情景惨烈,却不至于真正伤到脑袋里面的东西。于是效果相当不错——鲜血立即糊住了陈三咬的半张脸,这懒汉叫血吓懵了,双腿一软就往地上倒。

李无相就势将他放了下去,俯身揪着他的衣领,但抬头看着几步之外那些目瞪口呆的人,用碎砖在他脑袋上来了第三下。这些人仍表现得震惊而茫然,一动不动,像一群吓呆了的羊。于是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又来了第四下。陈三咬这时才发出一声惨叫,这惨叫和李无相的表情一下子叫他们反应过来了,仓皇失措地往后退,摔倒好几个。

李无相这才松开陈三咬的衣领,走到陈大姐面前。瘦女人张着嘴,嘴唇发颤,李无相低头盯了她一息的功夫,松开手,叫染血的砖块落在她脚边。陈大姐一下子坐在泥地里,他则转身走到门边,重新坐回到板凳上。

“我叫李无相。”他歪头看了看陈大姐,“这位大姐说得没错,我爹娘亲人都不在了。所以你们琢磨琢磨这么一个事情,一个人无牵无挂的,最怕什么?”

没人回答他,柳树后靠河近些的,偷偷摸摸地滑下河堤,赶紧溜走了。

李无相就笑了一下:“答案就是什么都不怕。今天见血也算开门红,我就祝你们的日子红红火火吧。刚才谁说要喝水?”

两个懒汉瑟瑟缩缩地躬着身子,伸过手把陈三咬拖了回去,只一小会儿,柳树底下走得干干净净,一人不剩。


火苗发颤,薛宝瓶往后仰了仰,向门边瞥。

王文笑起来,站起身端着那大碗也走到窗台边,将碗搁下,薛宝瓶仰着脖子,侧着脸看他。

王文在她那因为紧绷而显得格外光洁细腻的脖颈上又多看了几眼:“妹子别怪哥哥。你走了之后我就想着,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看样子也是缺荤腥油水,又正是抽条的好时候,这怎么行?就给你送了点儿鲜肉过来。你家门没栓,我看你睡得熟了,也不想喊你。”

他把大碗往薛宝瓶那边推了推:“吃吃,别客气,顶好的野猪肉。”

又看了一眼窗台上那小碗:“哟,这年月还能看见蝌蚪呢?有几年没听见青蛙叫了。”

薛宝瓶摆了摆手,靠着墙边慢慢往后退。娘死得早,没跟她说男女之间的事情,但她就是模模糊糊地知道,王文不是为了抢她,不是为了杀她,可要做的事一定比这两者还可怕。

但刚退出一步,王文拿起大碗、手臂一环,将她给困在墙边。他盯着她,喘着气,将脊骨肉从碗里抓起来送到她嘴边:“尝尝?妹子,别辜负哥哥的好心好意。”

薛宝瓶嘴唇发颤,张嘴咬了一块,只嚼了几下就吞下去了。

“好吃吗?”

她赶紧点点头。

“想不想天天吃?”他凑得更近,几乎抵到她额头上,然后把肉放回碗里,又把碗搁在窗台上,“你听哥哥的话,往后就天天吃——”

薛宝瓶忽然将手里的火折子往地上一丢,黑暗瞬间降临。与此同时她飞快从王文的臂弯里钻了出去,立即往门口跑。

但一只粗糙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向后一拖,薛宝瓶立即摔倒在地。她的脑子发懵,双耳嗡嗡的响,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下一刻就觉得胸口一凉,然后才听见“嗤啦”声——王文在她的胸口狠狠抓了一把,骑在她身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去拉她的裤子:“嘘,嘘,妹子,别闹,省点儿力气,河这边就咱们两家儿,你有什么好闹的?乖乖的……一会舒服着呢……”

薛宝瓶用力一弯腿,王文吃痛,啊的叫了一声。薛宝瓶趁机转了身,双手攀住窗台想要把自己拉起来。但蒲扇一样的巴掌砰的一声扇在她的脑袋上,她的身子一歪,双手把窗台上的那只小碗扒拉翻了,重新摔回到地上。她紧接着又挨了重重的几巴掌,脑袋一下子迷糊起来。

她的耳边是一片长而尖锐的鸣叫声,全身失去力气,感觉自己像一只牲畜一样被人摆弄着四肢。但现在她想的只是一件事——碗里的水洒到王文身上了,爹娘送来陪自己的小东西可能已经被压死了。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有点熟悉,她努力分辨着,直到又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发现自己已被没人压着了,耳鸣逐渐退去,那种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楚了——王文缩到了窗边,正在哼哼着。那种声音跟爹娘去世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是因为身体正在承受极度的痛苦,可又完全动不了了,甚至连大声叫喊都没力气,就只能这么垂死地哼哼着,在地上颤抖着。

薛宝瓶愣了愣,立即手脚并用地后退,退出几步之后在地上摸到了火折子。她双手打着颤,试了好几次才把火苗吹出来——

王文的确靠在墙边坐着,歪着头。但他的脑袋歪得太厉害了,像是完全被折断,耷拉在肩膀上,筛糠一样抖着。他翻着白眼,眼球也在飞快地颤,充满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鲜血从他的眼角、鼻孔、嘴巴、耳朵里飞快地往外涌,就在薛宝瓶擦亮火焰的这一瞬间,鼻子里流出来的不再是鲜血了,而是大量透明的像鼻涕一样的液体,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脑浆。

她看得呆住了,这时王文才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她抬起手,嘴唇抽风一样地颤着,仿佛要向她求救。但下一刻,只听见“波”的一声,他的两只眼球一下子掉了出来,黏连着后面丝丝缕缕的东西挂在脸上。也就这一瞬间,薛宝瓶看到他黑洞洞的眼眶后面有一抹金光转瞬即逝……就好像有一个用极细极细的金丝编织成的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游了过去!

她的身体一下子发了麻,立即冲出屋门、冲出大门,冲到金水河边的夜色里。她向着王家的方向飞奔,无声地张大嘴,但没法儿发出声音。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十几步,被一个土坑绊了个踉跄,手脚并用才没叫自己摔倒。

然后她停住脚步,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喘了一会儿气,转过身看向家的方向。

又过一会儿,她握着拳头,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栓上大门,穿过小院,走到屋内。

屋子里已经没有王文低低的哀嚎声了。黑暗中,她听到了什么粘腻的东西在泥泞中滑行、蠕动的声音,好像从前她爹娘在用手搅拌多汁柔软的馅料。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叫她想要呕吐,但她深深地喘息着,用颤抖的手关上了门,然后靠墙慢慢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看向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点声音和最后一丝血腥气都消失不见了,屋子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但薛宝瓶知道,在这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存在着、生长着,注视着自己。

随后,她听到了风声,然后她觉得那东西消失了。她一下子慌了神,站起身、伸直双臂,向前方的黑暗中急切地摸索着、张大嘴,发出低微的啊啊声——

一片柔软而温暖的肌肤贴上了她的掌心。薛宝瓶一下子停住了。

“我叫李无相。”她听到一个极好听的男声,像月色洒向粼粼的金水河,安宁静谧,“你叫什么名字?”

畏惧感转瞬即逝,因为这样的声音,被纯粹的惊讶取代,随后转化为一种不顾一切的好奇。她屈了屈手指,想要多体验掌心的触感,但李无相重新退入黑暗中了,于是她赶忙张着嘴,呼出窒息似的气流,想要努力发出声音。

上一次发出声音还是在六岁时。在那天哭哑了嗓子之后,她就不想说话了,又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不能说话了。她努力回想着遥远的记忆,回忆着该怎么颤动自己的嗓子,在很久之后,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

“希……”

“许?”

“许……许……”

“谢?哦,薛?”

薛宝瓶长出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黑暗里的存在沉默了一会儿:“好,薛姑娘,你别害怕。我叫李无相,被妖人困在你家炉灶里,多谢你救了我。”


李无相看了他一眼,拆开了,发现里面是一张折起来的符纸……不,倒像是个印鉴。半个巴掌大的一方,文字是“五岳之宝”。

“我看你们金水家家户户供奉的都是灶王爷,灶王爷也是个神,但是个小神。我给你的这个呢,是供奉五岳真形大帝的真形道的道士用的宝印。五岳大帝是个大神啊,你只要揣着这个宝印,去帮赵奇请神就好。到了最后关头,那灶王爷刚想要下来,结果发现你怀里带着这张敲了正印的宝符,他一看,原来有这么一位大神在了,就不来了!”

“你也练刀练剑对吧?你想想看,你用了真力一刀劈出去,结果劈了个空、刀势收不住,得有多难受?那妖人也是一样,请神请不下来,愿力反噬,重则成个废人,轻也要滞气呕血!我就趁他这难使神通的时候出手,嘿!逮个正着!”

“那……曾大侠你不能也起个法咒、祭祀神灵之类,像传说里的神仙做法那样,叫他的祭祀做不成吗?我能帮他,也能帮你的,你可以教我祭祀的办法。”

“唉,我都说了,请神不是什么好事。再者说赵奇的祭祀请神法是他们然山独传,又不是人人都会的!”

李无相皱眉盯着这宝印符纸想了一会儿:“好吧,可是……要是灶王爷真想要下来,却发现是我带着大神的宝印,他生气了,那我怎么办呢?”

“欸!怎么会?”曾剑秋一拍大腿,“灶王爷是个小神,五岳大帝是个大神,都是神,关系好着呢,怎么会生气?”

我信你个鬼!

李无相记得赵奇的说法是,灶王爷之类的神灵原本都在东皇太一座下,那七位大神将东皇太一击败之后,他座下的神灵也就都被余下六部玄教斥为邪神异端了。要自己真带着这张宝符去,绝不会是像他说的那么轻松的。

他在心里微微出了口气。谨慎总是没错,这曾剑秋之前说话时大义凛然,到这时候又显得不择手段,倒不能说是个坏人,只是未必是个好的合作伙伴。

但可以从他身上再问点儿别的出来。

于是李无相摇了摇头:“曾……大侠,我家里遭了洪水,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倒不是怕别的,只是,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愧对地下列祖列宗——”

曾剑秋一下子皱起眉。昨晚那人说符咒召了鬼,可见赵奇要做的事已经快要成了——是因为那符中的香火愿力满溢,才能引了凑巧在附近徘徊不去的鬼怪来。

那他实在是没什么功夫闲磨了。原以为这李继业心思纯良是很好哄的,可眼下看倒比自己想的要聪明惜命。事急从权,那就怪不得他了。

“要是你不帮我,不但愧对金水镇的父老乡亲,还愧对另一个人呢?”曾剑秋冷笑一声,向院内一指,“小子,去看看院里东边墙下放着什么。”

李无相飞快向门后瞥了一眼,然后看着曾剑秋,慢慢退回到邻院的门边转脸去看——

东边的墙根底下,躺着一长条几乎被淤泥裹满的东西,从里面流出来的水浸湿了一片地面,显然在那里放了有一会儿了。

他知道那里面包着什么——两柄双股猎叉、两副弓、两壶箭共计二十三支的箭、两柄腰刀、一对铸铁兽夹……这是他灭了王家满门之后,包裹着丢进河里的东西!

该深深地陷进淤泥里的!

这一瞬间他明白曾剑秋的脚上为什么全是泥泞了。

李无相松开双肩、挺直腰身,扯了扯胸前衣襟微笑起来:“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哈——”曾剑秋拖长声音笑了一下,端着碗起身走到李无相炒的那盆豆粉边,又给自己盛了半碗、冲了水,“镇上人说你们镇原本有个猎户家,前些日子忽然趁夜跑了,说是因为那屠户家原本是要给镇主缴纳新鲜虎骨的。”

“我想了想,总觉得事情是不是有点巧,可又说不上来哪里巧。后来我一想,猎户家隔壁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的……是不是这小姑娘做的?但这个小姑娘又怎么能把一家三个精壮汉子毁尸灭迹的呢?哦,过上几天你就来了。”

“寻常人不会多想,可你知道我见过多少离奇的凶杀情杀么?我在金水河里、你两家附近找了半夜,倒叫我找到这些东西了。瞧不出你这小伙子倒是杀伐果断,能为了心上人灭人满门,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李家湾被大水冲了之前?”

李无相沉默片刻,朝他走过去。曾剑秋面色不改,只看着他。但李无相从他身边走过到了灶房门口,慢慢将卸下的那扇门板又上上了,转身看曾剑秋:“你在威胁我?”

曾剑秋点点头:“好,关上门,说亮话。不是威胁,是胁迫。你不帮我这个忙,还有无数人要遭殃,为了这个大……算了,我也不好意思谈什么大义,为了这事,非常时候行非常手段!你是帮我除害,还是叫我把这事捅给你们镇主、赵奇?”

李无相忽然一笑:“你是个好人。把这事说出来只会害了个无辜的小姑娘,你不会的。”

曾剑秋也一笑:“你也是个好人,不帮我,就会害了这个无辜的小姑娘,你也不会的。小伙子,你要跟我比比谁的心肠硬么?”

他所说的对付赵奇的思路,倒是与自己原本所想的一样,甚至更好一些——等到祭祀即将完成时。这么一来,自己就或许能得到外邪所需要的完整的祭祀科仪了。

只有一个问题——这件事要由自己主导,不能留给曾剑秋任何可能干扰自己的余地。

李无相叹了口气:“曾大侠,赵奇说他是炼气的境界,你呢?”

“你想通了?哈哈,这你不用担心,我也是炼气的修为。”曾剑秋将粥糊一饮而尽,“你见到的寻常在江湖上走动的,大多是炼气的修为,可别皱眉头,你也学过武艺的,知道两个寻常人一个刀刃在手,一个弓弩在手,那较量起来,各自手段可是天差地别。”

“同是炼气,各门各派的本领不同,那就是所使的趁手家伙不同。譬如然山派擅长画符请神,我则擅长刀剑破邪!只要叫我找到机会,你放心,我绝对把你保下来!”

李无相点点头,犹豫着走近曾剑秋:“好吧,我帮你一个忙,那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陈三咬疼得直翻白眼、身体挺动像一条上了岸的鱼,口中呜呜直叫,似乎在说“我说我说”。他想要将李无相从他身上掀开,可胸口的剧痛叫他浑身痉挛,几乎连手脚都失去知觉了。

李无相就叫他这么足足疼了十几息的功夫,才把手从他伤口缩回来:“最后一次机会,讲!”

陈三咬痛得呼吸都发颤,再看李无相时眼里全是惊惧,哆哆嗦嗦地开口:“我……那鬼不是我招来的,是你师父招来的!真的!”

李无相目光一转,点了点头:“继续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信陈三咬的话。因为这么一来之前赵奇的那种迷之自信就说得通了——鬼是他招来的,他自然心中有数知道怎么对付,只不过后来才出了意外。

“我……啊,你能不能先把手拿出——啊!啊!”

李无相又将手指搅了搅:“简短,清楚,说得越快受苦越少。”

“我,我……有一天晚上,我刚要睡下呢,听见外面有动静,我那屋子房顶漏了……我就从缝儿里看见有人跳上我家房顶了,好像放了个什么东西又走了——”

“等他走了我就上房去看,结果看见、看见……”

李无相将粘在竹叶上的符纸捻起:“这个?”

“对对,这个,我上房顶的时候正好看见那个人又上了陈二家房顶,我就认出来那个人是你师父,然后我在房顶的大梁底下把这个扒拉出来了……我想着是不是他给我们下的破邪的符纸,我就揣起来了想着能护身……”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上月?我记不清楚了……就他刚来镇上的时候。”

依着赵奇的性子,才做不出在夜里给人家放上辟邪符咒的事,即便这么干了,也肯定巴不得人人都知道他的功劳。所以……他来金水应该是为了找赵傀,那这事肯定跟找赵傀有直接联系。

“继续讲。”

“再没啥了啊……昨天就忽然闹鬼了,啊,我把这个符咒贴身带了一气,后来你揍了我,我觉得这个符也没屁用,就丢在床底下了。可是昨天晚上,我忽然听见床底下有东西响,我就往底下看,结果一下子看见我奶从这个符里面爬出来了——你不知道多吓人啊,一点一点从符里面挤出来的……”

“但是你还敢把这个符又贴身收着了?”

“昨晚我奶没害我啊,她就去缸里吃了点米糠又吸了点灶火就走了,我就弄明白了,这个符肯定是你师父下给我们招鬼的,他现在镇主家里白吃白喝,说不定还受人白眼呢,他自己也不自在,就给人下符招鬼再来驱鬼,好混饭吃!”

“你倒是聪明,嗯,我师父现在在陈家可受气了。”李无相忍不住笑了笑,将手指稍向外抽出一些,“还有呢?”

“我就把这个事情到处说了,叫大家都知道闹鬼了,我想着这是帮他忙了吧?他肯定想叫大家都知道,然后你们不就来抓鬼了吗?刚才我就跟他说,我知道这个鬼是你招来的,我帮了仙师你这么大的忙,你看我机不机灵?收我做弟子吧!他不乐意,我就说要不收我我就把这个事情告诉镇主,叫镇主知道你是来骗饭吃的……”

李无相点点头:“好胆。”

这句夸奖似乎叫陈三咬混不吝的脾性又恢复了一点儿,看着李无相:“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凭什么你有薛家漂亮小娘子睡还能给赵奇做徒弟,我却只能吃糠?我哪里比你差了?既然你饶了我一命,要不然你再去帮我问问你师父吧,要是他能收我做徒弟,我肯定——”

李无相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脸:“不想死就别再有这个念头。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吗?”

“不就是因为被我知道他招鬼了吗……”

“是因为你叫他出丑了。”李无相指了指一边的符咒,上面仍有些暗色的血迹,“我师父今晚本来也是要轻松把鬼给收了的,但你把这符贴身带着了。脸被鬼啃了,血浸到了符纸上。道士‘将舌尖咬破、喷出一口精血’这种事情总听说过吧——”

“没听说过……”

“闭嘴。生人精血是很神异的东西,我猜就是因为这张符浸了你的血,才叫鬼变得极难缠,我师父今晚差点折在你家里了。你知道他恨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知道了什么什么,而是你叫他出了丑,又拿这丑事来威胁他。想明白了没有?”

陈三咬之前答了几句话,都是一种混不吝的无赖习气,看起来很不知进退。李无相本以为这次他还是会不知死活地跟自己讲些条件,岂料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在脸上露出后怕的神色,低低地说:“我明白了。”

这话的尾音既虚又短,显然是真怕了。

李无相稍稍一想,倒也明白了。他这无赖不知死活,诚然难缠,可刚才在眼下这般的情形还忍不住要说“哪里比你差了”,诚见是个好面子、爱记仇的性子。那这种性情的人,就最是能了解刚才的事会叫赵奇有多恨他的了。

他将手从陈三咬的胸口抽了出来,站起身俯视着他:“再叫我师父在金水看见你,你必死无疑。你胸口这伤现在倒是不致命,但要是你不好好调理养伤,也还是个死字。你现在往清江城去找个好大夫,或许还能活命,去吧。”

陈三咬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愣了一会儿才慢慢起身,疼得呲牙咧嘴。站起来又往后退了几步,见李无相真没有要动手意思才赶紧跑起来,但刚跑出两三步就又疼得捂住了胸口,只得继续侧着身子慢走了。

李无相看着他将要走远,忽然问:“你今年多大年纪?”

陈三咬被吓了一跳,赶紧回了下头:“……十八?”

“行了。走吧。”

陈三咬又看了他几眼,边走边说:“你等着,我、我也算是恩怨分明的,等我往后发达了,我再还你个人情。”

李无相默不作声,只目送着他走进山里去了,才拾起竹叶上的符咒飞身往镇中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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