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额头冰凉,再掀起眼皮来看,眼珠倒是还转动,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他的胳膊去摸脉搏,只感觉脉搏微弱,若是任凭这样下去,恐怕这人就真的不成了。
明明那天还清醒着说话了,那时候他的声音也听不出命衰的迹象。
屋里一股药味,她轻轻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没猜错,那应该是一味至寒的中药材,平常若要用,都要三思而行,而今林公子整个人都快凉了,还给他用这药?是怕他凉得太慢了?
大夫显然是很有问题的。这样有问题的大夫她也不敢请去给闲儿看病。
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刚才那大夫的药箱上。
升提穴,是益气助阳的首选穴位,他中气下陷,病入膏肓,正适应此穴。
没做决定的时候她犹豫不决,可一旦下定了决心,整个人反而果断利落了起来。
眼下林家庄园这个情势,其他能做主的人都不可信任,只有救醒了林公子,闲儿才有保住腿的希望。
她使劲抿着唇,待手中的针下到一定深度之后,先顺时针捻了六圈,又逆时针捻了十圈,见林公子眉头皱了一下,这才将针取出。
医书上说此针下完之后约么两刻钟病人的酸胀肿麻之症才会消失,可用在林公子身上,恐怕他也感受不到太剧烈的疼痛。
已经开了头,她干脆又扎了几个穴位,均是提气固本的。
扎过之后,她再摸他的脉搏,果然感受到强了些,又等了会儿,不见人醒,她急得不行,怀疑先前那大夫给他吃的药有问题,只是药碗被拿走了,之前那擦嘴的帕子也被收了起来......
外头的雨下的越发的大,她在屋里转了两圈,走到床前停住脚步,目光落在林公子的唇上——
在捏住林公子的嘴的时候,她其实也没多少闻出来的把握,当时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刚才听到的那翻话:“色不迷人人自迷”。
但她着实没有预料到林公子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他眼中的惊愕不比她少。
上官雁尴尬的要死,恨不能化成一缕青烟遁走。
她嗖得往后一缩,脑子正组织语言想要解释一下眼下的局面,就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了。
其实林承遇刚醒过来,头脑懵懂,还以为自己是做了噩梦呢,毕竟谁一睁眼看见眼前一个凑得极近的脸也不能淡定。
门已经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上官雁下意识的就躲了起来,等她躲好,露出眼睛来看林承遇,就发现他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样子很容易连累她啊!她连忙朝他做了个闭眼的手势。
林承遇还是没动,直勾勾的看着她,把她看得心跳都变快了,直到那丫头绕过屏风走过来,他才闭上眼。
上官雁一动也不敢动。
进来的人是先前的丫头,她走到床边轻轻喊了两声:“公子,公子?”
上官雁真怕“小白兔”似的林公子再睁开眼呀!
幸好幸好,丫头唤了两声,就又出门去了。
上官雁等了一会儿才又冒出来,就见他已经睁开眼重新看着她。
这眼神儿,真要了亲命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虽然听起来跟闹着玩似的!
她把前因后果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林公子,希望他能说点增加彼此信任以及好感的话,除此之外,她能想到的处置办法就是把他打晕,还原现场了。
说实话,她感觉林家的水很深,她有点害怕了,而林公子么,看上去很傻白甜,不能指望的样子。
林公子还是没说话,却开始咳嗽,上官雁看他咳嗽的艰难,忍不住上前将他扶了一下帮他顺了顺背。
借助她的帮助,林承遇侧到床边,呕出一大口黑水来。
上官雁把腮帮子鼓成青蛙才把自己的呕意给压下去,打小她就看不得这个,看别人吐自己非要跟着吐不可,这毛病是治不好。
林承遇终于能开口,说了个:“水。”
上官雁忙将他放下,去桌上倒了一杯水来给他。
林承遇喝了水又躺回去,整个人喘得厉害,咳嗽个不停的样子。
上官雁比他还无助。
林公子自己都自身难保,她总不可能再问他有没有好大夫能推荐了,可要是将他这样放任不管,她良心又难安。
正鼓足了勇气想说闲儿在家还发烧呢,她得回去,就听林公子终于开口了。
“你说你弟弟是上官闲?他怎么摔到的腿?”
上官雁不知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道:“是骑着马给人避让,结果马惊了,将他甩到了石柱上。”
“我刚才是你用银针扎醒的?”
“是。我从前跟着师傅略学了几手。”
“你不能救他?”
这次上官雁沉默的有点久,声音也变得消沉:“不能。”
林公子吃力的抬起手腕,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冰冷苍白的手腕,手上无力地握着一只荷包:“这里有一丸药,是给骨伤之人保命用的,乃是家父托人医科圣手孙老先生那里讨来的,可我吃过并没有多少用处。当初给了两丸,还余下一丸。”
上官雁双眼一亮。孙老先生的医术简直出神入化,她自然早有耳闻,若是他老人家赐下的药,那说了有效果肯定就有效果!
当下都顾不得地上的污秽,往前一步,可伸手的时候却迟疑了:“这药太珍贵了。”
林承遇又咳了一声:“我需要姑娘替我做一件事......劳烦姑娘把地面清理干净。”
上官雁都联想到杀人放火了,结果:“就这?”
林承遇的带着疑惑的目光看过来,上官雁瞬间没了骨气道:“好的,我这就清理。”
她现在一点也不嫌弃林公子吐了,要不是这样,她眼下真不好意思伸手拿。
等她擦干净了地面,把荷包拿过来打开,发现里头是一个塞子塞住的瓷瓶,忙躬身谢了又谢,几乎有点语无伦次。
等她出去,只把装药丸的瓷瓶收在怀里,都顾不得再穿好蓑衣就飞奔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