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将人送走吧,找个好牙婆,我实在害怕,咱们不会遭报应吧。”
“怕什么,莫不是在装神弄鬼,狠狠打一顿就老实了。”
说罢老汉就要去拿藤条,婆子赶紧拦住他,“你忘了去年投井的那个,我连着做了半个月的噩梦,最后还是去求了平安符才好些,为了求平安符,我花了可不止一斗米。”
两人嘀嘀咕咕,一边商量一边留意着轻云的动向,轻云的眼神再次起了变化,老汉心中总算有了几分惊恐。
“赶紧找人送走,不是说通判家最近在找几个丫头吗,那可是顶顶好的人家了,一会儿你就去找赵牙婆,她那应该有门路。”
婆子点点头,盘算着该怎么和赵牙婆说,肯定不能告诉她实情,要不然赵牙婆指定不收。
两刻钟后,婆子总算想定了主意,给轻云换上一套粗布衣裳,将她带上了马车。
“小祖宗,通判家是个好去处,你以后可千万别回来找我了,若是赵牙婆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远房亲戚,遭了灾来投奔的,可别说漏了嘴。”
轻云点点头,笑得很是腼腆,婆子赶紧捂住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拍拍自己的胸脯,“真是怪事,赶明儿我得再去求个平安符,我这心跳得实在厉害。”
赵牙婆的衣着就比婆子体面多了,她是陵州城里最大的牙婆,专门做大户人家的买卖,帮着物色丫头或者妾室,大户人家对丫头要求高,家世清白、身体健康、容貌端正,样样都不能差。
婆子多少有些门道,身契是不用担心的,能被她选中,轻云的相貌自然不必说,赵牙婆如同挑选货物般将轻云拨拉了几下,最后还是皱着眉头道。
“太小了些,也没什么本事,进内院是不用想了,多半就是留在外院当个洒扫丫头。”
同行之间说话也没那么多忌讳,婆子一听便面露喜色,“成成成,能进通判老爷府可是天大的福气,多谢赵姐姐周全,这孩子也太可怜了些,家里遭了灾爹娘都没了,我就是想着给她找个去处,劳烦赵姐姐费费心。”
两人随即进屋谈起了价格,因着轻云卖相不错,再加上同行间的情分,轻云的身价首接翻了倍,最终以五百文成交。
婆子有些肉疼,比起一斗米,她自然是赚的,可与卖到秦楼楚馆的价格实在没法比,罢了罢了,就当是花钱买了个安心。
婆子收了钱,拉着轻云的手,假模假样地掉了两滴眼泪,“好孩子,以后要听话,千万不能让赵姐姐操心,我也算是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了。”
赵牙婆领着轻云进了屋,屋里不再是稻草,倒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大通铺,榻上有西床棉被。
“行了,你今日先住这,明日还有几个丫头过来,等学完了规矩,再送到贵人府上挑选。”
“多谢赵嬷嬷教导。”
轻云笑得灿烂,倒让赵牙婆晃了神,不过六七岁的小丫头,被卖到陌生的地方,竟然不哭不闹,这般气派倒有些大家小姐的风范,只可惜没有大家小姐的命。
“你可有名字?
我听成婆子叫你云丫头。”
小丫头们的身契上只有姓氏,没有名字,轻云如今在身契上也姓成,和卖掉她的婆子一个姓。
“轻云,我叫轻云,是我娘起的。”
赵牙婆微微怔住,“轻云,倒是好名字,我就不给你改了,也算给你留个念想。”
待赵牙婆回去歇息,轻云终于松了口气,打量着周遭的布置,屋子虽然简陋,却还算整洁,她很想倒头就睡,可还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简单收拾完屋子,这才缩在墙角睡着了。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便到了傍晚时分,听到隔间有动静,隐隐还有饭香传来,想着如今的时辰,应当是有人在做饭,她麻利地下榻。
烧火的人并不是赵牙婆,而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轻云很乖觉地蹲下,“好姐姐,我来吧。”
“这感情好,今日柴姐姐有事,我还忧心一个人料理不过来,多亏有你帮忙。”
赵牙婆只有两个女儿,都己经出嫁,如今上了年纪,两个女儿不方便亲自照料,便请了两位妇人帮忙料理家务,眼前这位姓朱,轻云喊她朱姐姐,和给赵牙婆赶车的男子是夫妻,还有一位姓柴,今日有事没来,他们并没有卖身,都属于长期帮工。
轻云一边烧火,一边与妇人搭话,顺便收集有用的信息,闻着饭香,轻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朱氏心中了然,悄悄塞给她半个黑面饽饽。
“你就别推辞了,收下吧,就当是我给你的工钱,也不值什么钱。”
今年年景不好,城里的百姓日常吃的也成了黑面饽饽,只有似赵牙婆这样的主家,才能有白面馒头吃。
轻云感激地笑笑,飞快将饽饽塞进嘴里,压根没尝出什么味道就进了肚。
等饭菜做好,轻云帮着把饭菜摆好,朱氏并不在院里用晚饭,浆洗完衣服后就要回家去,轻云和朱氏合力,将木盆搬到水井旁。
“好姐姐,我帮你吧,今日天冷,你也能早些回去。”
有人帮忙朱氏自然不会推辞,冬日严寒,井水冰冷刺骨,轻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停下,模仿着朱氏的动作浆洗。
她的手己经失去了知觉,只机械地动着,脑袋却开始放空,思索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短短几日时间,天地骤变,说不害怕是假的,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总不能一上来就拉着人问这是什么朝代,怕是会被当成失心疯扔出去。
唯一有用的信息便是进城门时那两个大字,“陵州”,轻云将这个名字默念几遍,最后还是泄了气,她实在想不到到底哪个朝代有陵州这个地方。
轻云穿越前只是个普通的文科生,读的也是文科类的专业,若真穿越到不知名的朝代,那岂非要抓瞎。
她定定看着自己冻得发红的双手和瘦弱的小身板,一时满心颓废,以她如今的处境,别说什么作为,能活下来就己经是侥幸了,即便进了通判家,也不过是个没有根基、任人作践的小丫头,唯一的出路,大概就只有脱籍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