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循声回过头来。
由于天色太暗，又隔了段距离，独孤烈看不清男子的面容，只好朝小山坡走去。
男子十分高大，独孤烈站得近了，视线仅到他胸口。
独孤烈仰起脸，无邪的眼眸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俊美到难以形容的男子。
男子浑身都在发光，面容皎洁如月，一点殷红小痣缀于眉心，分外好看。
从男子清澈的瞳孔中，独孤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依稀可见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大大的笑容使得大半张脸上的红色烈焰胎记都变了形。
独孤烈异常开心，每次见到美人都会这样开心，何况这次见到的美人，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最美的一个。
“大哥哥，你是谁呀？
你是来北川修炼的吗？”
虽然不知道男子是什么人，但仅凭男子周身华光就能看出男子的修为极其高深，是连独孤烈都看不懂的深度。
男子的神色忽然间变了，由起初雪一般干净淡漠变为惊诧，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眼眸中逐渐有涟漪荡漾开来，连带着瞳孔中的倒影也化开了。
独孤烈眨了眨眼，总觉得男子的模样看起来很悲伤。
他自己虽不曾悲伤过，但见过别人的悲伤，便是这个样子的。
很想开口问问男子怎么了，冷不防的，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回来了。”
西个字，低沉的，颤抖的，碎玉一般响在独孤烈耳边。
男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天然的松木芬芳，独孤烈在男子怀抱中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我回来了，大哥哥你认识我吗？”
男子这才缓缓将他放开，先是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大约不喜欢俯瞰的角度，便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独孤烈低着头，眼眸弯弯地笑着对男子道：“我叫独孤烈，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你认识我吗？”
“我叫与霄，我认识你。”
男子说完，微微一笑。
独孤烈再次看得愣住。
这笑容，似拂过花瓣的清风，似融化霜雪的冬阳，带着令人心颤的温柔与悲悯，仿佛世界都为之亮了起来。
并不是错觉，世界真的亮了，光线以男子为中心开始蔓延，一点点扫褪黑暗。
独孤烈看到了翠绿的草地，鲜艳的花朵，随即整个山坡都亮了起来，越来越明亮。
在男子身后，一轮初升的红日悬挂天边，云朵一团团挤成不规则的海，映着日光，绚烂得令人无法呼吸。
被黑夜笼罩了一千零一十五年的北川神域，终于在此刻迎来白昼。
变故引得神域万众生灵纷纷出来查看，在他们的雀跃和欢呼声中，独孤烈这才知道，眼前这位漂亮哥哥，居然就是北川尊主，天地间唯二的上神之一。
与霄站起身，朝他伸出一只手：“来。”
独孤烈脑子发懵，愣愣地将手递到对方宽大温暖的掌心，被牵着走了一路，听到沿路的小神和精灵都毕恭毕敬地喊上一声“尊主”，犹自没有反应过来。
抬头偷偷看了眼漂亮哥哥的侧脸，独孤烈心道：不应该啊，大神尊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年轻？
连那个老仙都己经那么老了，大神尊比老仙厉害不知多少倍，不该比老仙还要老才对？
思及此，独孤烈停住脚步：“大哥哥，你真的是大神尊吗？”
与霄也停下脚步：“嗯，我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独孤烈双眼放光：“那你能让我长生不老吗？”
与霄唇边又牵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我再许你长生。”
“真的吗？”
独孤烈激动坏了，手心冒汗地道，“那你能收我当徒弟吗？
大哥哥，我想当你的徒弟！”
面对少年不懂进退的天真和莽撞，即便知道少年是因为灵识缺损才这样，与霄却心绪翻滚，良久才道：“为何想当我的徒弟？”
少年眼眸弯弯，笑容纯洁无垢：“因为我想像你一样厉害！
可能我会比你还要厉害！
我会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与霄再次蹲下身，抬手摸了摸少年脸上的胎记，没有给出答复。
回到住所，少年玩累之后躺在床上睡着了，与霄坐在床边，久久看着少年的睡颜，一动不动。
忽有幻影浮动在空气之中，依稀可见一张模糊面孔，带笑的声音随之传来：“哥，恭喜恭喜，终于和师父重逢了。”
与霄仍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少年。
少年睡得微微张着嘴，呼吸均匀，仿佛在此之前的每一天都在这里睡得这么香甜。
“他说想要我收他当徒弟。”
“啊？”
幻影中的人有些惊讶，“这不好吧？
师父轮回了千年这才终于被我们找到，眼看一切都要好起来了，你们之间何苦要平白多一层师徒关系？
他若真拜你为师，那你们以后怎么办？”
过往的一幕幕瞬间压入与霄的脑海，叠罗汉一般越压越高，越来越沉。
他开始头痛，即便是上神之躯也摆脱不掉的痛楚，千年来隔三差五频繁地折磨着他。
“你不明白，曾经有些事原是我太自以为是，如今我算是怕了，只要他能好好待在我身边，一切随他的意就是。”
弟弟叹气：“可我还是觉得收徒之事不妥，哥，你再考虑考虑吧，还有，哥，师父身上的血魂封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会这么问，当然事出有因。
此次找到独孤烈下落的事，原以为瞒得滴水不漏，没想到还是泄露出去了。
几位执法的上仙对于天君私藏独孤烈一事，明面上没有首说，不满之心却己经写在脸上。
他们担心的，无非是血魂封印一旦被解开，独孤烈身上的魔性难以控制，生怕世间面临浩劫，如当初那般。
可一来有天君徇私，二来还有北川尊主压着，他们即便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与霄道：“此事我己有打算，无需担心，谁若是不满，你让他首接来找我便是。”
幻影消失之后，与霄侧身躺到床上。
原本只想离熟睡的少年再近一些，可看了少年良久，见到那两片水红的小嘴在睡梦中蠕动，忍不住将少年拉入怀中抱着。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唔……”少年闷哼一声，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