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云祁的配合下,学堂顺理成章地办了起来。
“夫子好~”几个高矮不齐的小萝卜头背着书篮走进院子里,熟门熟路地进了书室,各自从书篮里拿出夫子发的手抄本,虽然还只认了几个字,但是孩子们都知道读书习字的宝贵,从不乱写乱画。
书桌上罗蔚早早放了纸墨笔砚,用的是很普通的宣纸。
孩子们都记住了夫子的嘱咐,进了书室便要开始读书。
“人之初,性本善……昔孟母,择邻处……”客房中,罗蔚和沉榆正伺候着小主子吃早食,大人们早早用过了,只这小祖宗今日不知为何,不肯吃东西,几人急出了一身汗。
“啊……啊啊……”小朝朝要往外走去,华明棠拉住她的小手,放缓了声音,“先用了饭,才能出去玩。”
小孩如今己经能够跌跌撞撞自己走上一段好长的距离了,就是还不肯开口,可华明棠觉着慢慢说话,她是能听懂的。
华明棠视线转向院子里,古云祁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立于古树之下,头戴一白玉簪,这簪是华崇远送他的及冠礼。
这小孩莫不是想寻阿兄。
华明棠抱起朝朝,“走,便去院子里瞧瞧。”
罗蔚和沉榆赶紧跟上,这天气虽然还不算冷,但是小孩子的肠胃毕竟弱些,食物放凉了可不敢给小主子吃。
朝朝的视线里一出现古云祁的身影,便伸着双手往那边去。
“阿兄,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刻不见便要寻你。”
华明棠这下是真醋了,自个才是亲娘,怎的有人对舅舅比对娘更亲的。
古云祁无奈地笑笑,“阿晏,这是怎么说的,朝朝呀,可不是寻我,她是想进书室去,”接过朝自己伸手的奶娃娃,“朝朝,快唤一声娘亲,你阿娘这浑身都冒着酸气呢。”
沉榆见朝朝安静下来,瞅准时机赶紧把手上的煨得软烂鲜香的肉粥喂了,拉着罗蔚下去把厨房清理了。
见时间差不多,古云祁把孩子交给华明棠,自个进了书室教课。
稍晚些,云娘过来了,“明夫人,朝朝小姐近来不爱喝奶水,喝了几口便不再继续了。”
云娘向华明棠说明了情况,怕朝朝是身体不舒服,小孩子不会表达,别耽误了。
华明棠还是了解自家女儿的,朝朝自小就有主意得很。
“这些日子多亏了你,”华明棠毫无深究的打算,只让沉榆去取个荷包来,自己亲手递给前面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家里有什么事情尽可来找沉榆,待朝朝大些了,便叫她亲自过来谢你。”
乳母握着手中分量不轻的荷包,满是局促,“这……这如何使得,您是给了月钱的。”
沉榆见状,上前来拉住云娘的手,“您啊,怎么着也算是我们小主子的奶娘,一点心意您万莫推辞了,”说着又取了些点心装进食盒里,一同带着将云娘送了回去。
“你呀……,”见两人消失在门外,华明棠抬起玉指点了点朝朝的额头。
朝朝露出无齿的笑容,“咯咯~憨儿。”
日头西斜,孩童们也到了下学的时候。
“夫子再见。”
古云祁目送几人出门,回过头便看见摊在古树下面的小娃娃支起亮晶晶的目光看着自己。
“见~见~小主子刚刚可是说话了?”
守在旁边的罗蔚瞪大了双眼。
古云祁也颇为惊讶,走近扶起小团子,“朝朝,叫舅舅。”
“ju~ju~舅…舅…ju~ju~”罗蔚蹲坐在一旁,“小主子,您可终于开口说话了。”
“收敛着些,别吓着她了。”
古云祁睥了一眼罗蔚,“朝朝如此聪慧,说话一事手到擒来,原也只是懒得开口罢了,”举起朝朝颠了颠,“朝朝,你说是不是。”
朝朝扑腾着双腿,当自己在飞,笑的眼似月牙弯儿。
“朝朝,现在跟着舅舅学,娘…亲…啊~啊~娘…亲…”,古云祁一遍又一遍地教,“娘…亲…啊~娘~啊~真棒,我们朝朝最是厉害了。”
夜晚,一轮弯月高悬,今夜的星星亦极为闪耀。
“阿兄,我收到父亲的消息了。”
华明棠拿出晌午罗蔚带回来的信,如玉般透亮的脸颊上映着烛光忽明忽灭的影子,“待朝朝周岁宴结束后,让罗蔚亲自去一趟北地。”
“师父既然能传信过来,定是早己安排妥当,”古云祁点点头,“如今你也能放下心了。”
华明棠未语,只是双眸中闪过几丝寒芒。
“阿晏,你……”古云祁欲言又止,朝朝生性敏感,对华明棠虽亲近,却不像寻常小儿那般依恋娘亲。
古云祁担心华明棠日后会为母女之间的嫌隙心伤。
只是如今这般模样,古云祁也不愿华明棠强求自己。
“夜深了,阿兄早些去歇息吧。”
回了房间,房中只外间还亮了一盏灯,华明棠走进床榻,隐隐绰绰间发现床上有一团鼓起,她伸出手缓缓掀开被子一角,是某个睡得正酣的小团子,小手小脚摊开,一个小小的人儿占了大床一半的位置。
华明棠站了好一会儿,才把被子给小人儿又盖上,自己躺在了另一侧。
清早,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沉榆姑娘!
沉榆姑娘!”
沉榆刚刚生上火,闻声小跑着去开门,“云娘,快进来,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沉榆正要拉着云娘进门,古云祁也穿好衣服出来了。
云娘见状,跪在古云祁身前,“少爷,求您救救我的小儿子,求求您了。”
古云祁看向沉榆,沉榆也还不知晓到底是发生何事了,只好跟上前把人扶起来,轻声安抚,“云娘,你先起来,”掏出帕子给云娘擦了擦脸后,扶着人坐下,“你快些说一说小哥儿怎么了,我们才好想办法。”
云娘费力止住打颤的身子,“是…是小虎子,小虎子昨夜发热,我和孩子他爹以为捂一身汗就好了,原本发汗之后退了热,可没过多久便又发热了,瞧着比原先还严重,这会儿脸蛋儿脖子都红了,我……”云娘说着哽咽起来,“沉榆姑娘,我实在是怕啊……沉榆姑娘,我知晓朝朝小姐三个月的时候也发热过,您可能再将当时看诊的大夫请过来给我家小虎子也看一看。”
对村里人来说请大夫来看诊是一笔大支出,寻常人家哪能舍得。
更何况云娘在婆家不受重视,男人又是个老实的,公婆偏心,还要养着三个哥儿,沉榆也可怜她,当即看向古云祁。
古云祁点点头,“让罗蔚去请人过来吧。”
云娘听到此话,憋了许久的眼泪才敢放肆流下来,又跪倒在地,“多谢古少爷,多谢……”沉榆把人送回家,又送了些补品过去。
华明棠母女两起得晚些,洗漱好坐在桌前时才听沉榆说起此事。
华明棠想到那个比朝朝大不了多少的小娃娃,“孩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