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了,就到正月。
陆玉娇自从来了她叔婶家,还没过过这么舒服的年。
不用干活,还不会被骂,反而被马英和陆元各种捧着。
肉都给她吃,饭都给她盛,家里那些好东西也先紧着她。
他们就算去隔壁生产大队走亲戚,临走之前也不忘给她做好饭菜,温在灶上,等她睡醒懒觉起来吃。
真就比伺候祖宗还用心。
陆玉娇知道他们心里那点小九九,故意骄纵刁难,他们也全忍着。
说实话,陆玉娇都没想到他们这么能忍。
到了正月初三,马英每天跟陆元都在门口蹲着。
冷风直吹,冻得鼻涕直流,也舍不得进屋,就那么伸长脖子张望,盼人早点来。
终于,正月初五这天,叫他们给盼到了!
马正祥引着秦首长,后面还跟着两个卫兵,远远走来。
马英和陆元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呦,可把您给盼来了!贵客!稀客啊!”
他们俩双手在衣襟上擦着,殷勤又狗腿。
陆玉娇在屋里听到动静,立刻看向陆招虎,“来了。”
“姐,我这就去。”陆招虎起身就往后门走。
陆玉娇叫住他,“你可还记得要怎么做?”
“记得,你放心吧,我很快回来。”陆招虎这年纪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跑得飞快,一溜烟就没影儿了。
陆玉娇这才弯弯唇角,走到那边正屋去。
一见到她,马英连忙亲热地拉着她,跟秦首长介绍。
“您看,这就是玉娇这闺女,多漂亮,都是咱当亲女儿养,才能这么细皮嫩肉的。”
陆元在一旁点头附和:“嗯,我们从没亏待过她。”
“嗯。”秦首长满意地点头,打量陆玉娇两眼,“不错。”
马英听到这话,更来劲儿了,又把陆玉娇这两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一一说出来,就为了证明她对陆玉娇有多好。
秦首长略有些诧异,“你们对她这么好,家底不会被掏空?”
“那哪会啊,不是有您一直叫小马来接济咱们嘛。”马英笑着,“再说,咱可一直记着您的叮嘱,要对玉娇好。”
秦首长没再问,只是让马英和陆元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玉娇说说。”
马英和陆元对视一眼,难掩兴奋,这是要给宝贝了?
两人忙互相推搡着出去。
马正祥也带着两个卫兵到了门外。
陆玉娇在长椅上坐好,面露浅浅笑意,“秦首长,我能好奇问一下,您为什么要每年给我叔婶钱吗?”
“你家条件不好,我怕他们养不起你,所以每年送些钱来,让你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可是,您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你父亲对我有恩,我照顾你,是理所当然的。”
“我父亲?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吗?”陆玉娇有些急切地问。
十岁那年之后,她再没有她父亲的任何消息。
不光是她,父亲也没联系过他的亲生弟弟陆元。
她很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了。
可惜,秦首长也只是摇摇头,“这事我一直在打听,等有了确凿消息,我再告诉你。”
陆玉娇攥紧手掌,“您是大首长,您肯定有办法联络上他的,对吗?”
“我尽力。”秦首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承诺自己绝对会管这事,陆玉娇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两人又闲话几句,马英在外面憋不住敲门了。
“秦首长,玉娇,这饭做好了,咱们边吃边聊吧?”
“不用了,我坐坐就走,你们自己吃。”
“别啊,秦首长,为了您来,咱们特意炖了肉杀了鸡,这些年咱们受了您不少接济,您怎么也得吃一顿饭再走。”
陆元也附和:“是啊,这鸡还是前两年您让小马送过来的鸡蛋孵出来的,您尝尝?”
盛情难却,秦首长只好坐下。
端菜的时候,马英将陆玉娇拉到外边,悄声问:“秦首长给你东西了没有?”
陆玉娇故作不知:“什么东西?”
“宝贝?值钱的好玩意儿?”马英眼里贪婪的光芒在闪烁。
“没有。”陆玉娇耸耸肩。
“怎么可能!”马英嘀咕,“小马明明说秦首长有东西要给您啊。”
“那待会儿吃饭的时候你再问问呗。”陆玉娇怂恿马英几句,摆摆手进屋吃饭去了。
马英端着最后一盆蛋饺,咬咬牙,推门进去,又露出那张满是褶子的笑脸。
“秦首长,咱们这没什么菜,您勉强吃。”
“鸡鸭鱼肉,样样都有,你们这生活条件很不错嘛。”秦首长拿起筷子,叫大家一块儿吃。
马英吃不下,她捧着碗又放下,一拍大腿,“对了秦首长,还有桩好事儿忘了跟您说呢!您可知道,玉娇她啊,马上就要嫁人了!”
“哦?”秦首长来了兴趣,“男方怎么样?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你们这当叔叔婶婶的,可要好好把关啊。”
“那可不是。”马英又来劲儿了,拍着胸脯保证,“我给玉娇找的这门亲事啊,我敢说,整个公社的姑娘都羡慕呢!”
陆敬泽就是她炫耀的资本。
论长相,论条件,论前程,打着灯笼都难找,没人比他更优秀。
秦首长听得也是连连点头,“好福气啊,能找个咱们部队里这么好的男人,玉娇这下半辈子我就放心了。”
“可不嘛,您是不知道为了给她定下这亲,我费了多大劲儿!多少姑娘抢啊!”马英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嘴里吹捧陆敬泽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
她说了一堆,口干舌燥,却发现秦首长还没有掏出东西来的意思。
马英再次咬咬牙,索性直白地说道:“秦首长,您看咱们玉娇许了一个这么好的人家,对方条件好,咱们也得为她撑撑面子不是,可家里穷,她的嫁妆咱们实在是……”
“这个,我——”秦首长刚要说话,外头忽然响起了陆招虎的叫喊声。
“娘,家里来客人了!”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院门外,站了两个人。
陆敬泽和老水。
他们竟然同时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