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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章节重生后我成了大帅宠妻》精彩片段
“好你个小蹄子,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真以为三小姐能保住你?”一道冷酷的声音,隐约传来。
片刻,便听得巴掌声响起,继而传来少女低低哭泣的声音。
陈瑾宁慢慢地坐起来,全身被冷汗浸透,后背有粘稠的触感,她神思有片刻的怔忡。
她认得那声音,是张妈妈。
目光环视,竟是她未出阁前的国公府闺房。
她没死?亦或,那只是一场噩梦?
不,那不是噩梦,那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那锥心刺骨的痛,她现在还能清晰感受到。
那眼前,是怎么回事?
她慢慢地下床,披衣而起走了出去。
一景一物,确实如她从庄子里初回国公府时候那样。
张妈妈?海棠?
张妈妈抬起头看她,不高兴地道:“三小姐,做女人总归是免不了这些事情的,你寻死觅活的对你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坦然接受与表小姐和平共处,也能助你在侯府站稳阵脚。”
这些话,很是耳熟。
陈瑾宁想起前生继母长孙氏告诉她,长孙嫣儿已经怀了李良晟的骨肉,让她容许长孙嫣儿入门,她大哭了一场,死活不准,醒来之后,张妈妈便这般劝说她。
她眸子陡然绽放出寒芒来,她重生了?重生在未嫁之前?
她拳头慢慢地弓起,握住,前生的血腥残毒倒灌般涌入了脑子里,她牙关咬紧,却忍不住地轻颤。
她看向海棠,海棠脸上有几道手指痕迹,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一副委屈的模样。
前生,海棠曾私下劝说她,别让长孙嫣儿入门,她说长孙嫣儿心思不正,会害她的。
她慢慢地坐下来,眸光淡淡地扫过张妈妈的脸,“张妈妈言下之意,是要我同意长孙嫣儿入门为妾了?”
张妈妈拉长了脸,“表小姐出身将军府,怎能为妾?做个平妻,也显得三小姐大度!”
“平妻?平妻难道不是妾吗?”陈瑾宁冷冷地道。
张妈妈微微诧异,这三小姐怎么回事?往日跟她说话也是毕恭毕敬的,怎地今日摆起了架子?
前生,陈瑾宁的母亲死后,她便被送到庄子里头,十三岁那年才接回来。
她回来之后,长孙氏便派了张妈妈前来主持她屋中的事情,因陈瑾宁在庄子里头长大,不懂得规矩,事无大小,都是张妈妈定夺,因此,这梨花院从来都是婆子比小姐大,也养成了张妈妈嚣张的气焰。
张妈妈道:“平妻自然不能当妾,老奴的意思,是三小姐为平妻,如今表小姐已经怀了孩子,自然得先入门。”
这倒是和前生不一样,前生,长孙氏的意思是让长孙嫣儿为平妻。
没想到,她们原来早就存了要长孙嫣儿为正妻的心思。
张妈妈见她不做声,以为她妥协,便道:“李公子和表小姐马上就要到了,连陈侍郎夫人也会来,三小姐稍稍打扮便出去吧,趁着江宁侯出征未归,这事儿得马上定下来。”
陈侍郎夫人,李良晟的姐姐,前生可没少刁难她,而所谓她是克星一说,最初也是出自她的嘴巴。
真好,一重生,就把这一堆渣男毒女送到她的面前来。
“还不去为小姐梳妆打扮?发呆地站在这里做什么?皮痒了是不是?”张妈妈怒喝海棠一声,扬起手就要打过去。
陈瑾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眸色冷漠地道:“张妈妈,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张妈妈吃惊地看着她,不相信她竟然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她可是从不曾顶撞过自己,见鬼了这是?
陈瑾宁放开她,只当看不见她眼底的讶然,对海棠道:“进来为我梳头上妆。”
海棠也有些惊讶,小姐不怕得罪张妈妈吗?得罪了张妈妈,就等于得罪了夫人啊,小姐是最怕夫人的。
陈瑾宁进了房中,坐在妆台前,那是一副浓妆艳抹的脸,夸张得很,起码比自己的实际年龄看起来要老上三四岁。
前生,她是庄子里长大的,不懂学问,不懂装扮,只沉醉武术,被接回来国公府之后,长孙氏便让张妈妈来伺候她,每日帮她打扮得这副鬼样子,说京中的女子就该这样打扮,可恨前生她还觉得这样是真的漂亮。
“把脸上的妆容全部洗掉,选一身颜色清淡的衣裳。”陈瑾宁道。
海棠闻言,顿时大喜,“小姐您早就不该穿那些大红大绿的衣裳了,瞧着多土气啊,还有这妆容,哪里有未出阁的小姐打扮成这样的?”
陈瑾宁眸色微暖,看着她的巧手在自己的脸上一阵忙活,露出一张纯净洁白的面容。
“小姐真好看。”海棠看着铜镜里的人儿,赞叹道。
陈瑾宁伸手抚摸了一下眉心,这里没有疤痕,前生曾为李良晟挡刀,眉心到左脑袋血流如注。
她没死,但是痊愈之后,李良晟说,那疤痕好丑。
真傻,真傻啊!
她亲自晕染了眉毛,唇上只抹了一层唇蜜,不上任何颜色。
豆蔻年华,不需要任何装扮,都是最美丽的。
“小姐,您不怕得罪张妈妈吗?”海棠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陈瑾宁穿了一身素锦暗云纹宽袖对襟长裙,双丸髻下垂了几缕发丝于肩膀上,衬着洁白无暇的面容,眉毛晕染过,略显英气,这般姿容,丝毫不逊色长孙嫣儿。
“得罪她怎么了?”陈瑾宁冷笑,“海棠,你记住,你是我身边的人,只需要听我的话,其他人说什么,当放屁就是。”
“小姐,可不能这么粗鄙的。”海棠心里高兴主子争气了,却又忙不迭地纠正她的话。
陈瑾宁肆意一笑,洁白的面容便显出几分嫣红来,“我是庄子里长大的,再粗鄙的话都说得出来。”
装什么大小姐呢?她本就是庄子里长大的野丫头,前生为了装大小姐,被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简直愚蠢!
“三小姐,陈夫人和李公子来了,夫人请你出去。”张妈妈走进来,傲慢地看了陈瑾宁一眼道。
陈瑾宁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海棠便出去了。
张妈妈气得发怔,这小贱人是要造反了?得告诉夫人,好好镇她一下才行,别以为说了个好人家,眼睛便长在额头上,不把夫人和她放在眼里了。
李齐容站住脚步,轻蔑地勾唇,怕了吧?你陈瑾宁虽然是嫡出,可只是在庄子上长大的野丫头,能攀上侯府这门亲事,是你几生修来的福分。
真退婚了,看你脸面往哪里搁?
她慢慢地转身,得意地看着陈瑾宁。
陈瑾宁走到她的面前,也勾唇冷笑,“要退婚,也是我来退婚,你们李家凭什么退婚?出了这等丑事,你们还有脸来胡搅蛮缠,虚张声势,真是丢人丢到你娘肚子里去了。”
陈瑾宁已经没打算做什么大家闺秀,她是什么样的人,就做什么样的事,说什么样的话,她的素质不是留给这种贱人的。
李齐容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这陈瑾宁这么难缠。
李家当然不能退婚,也不能被退婚,这亲事在父亲出征之前就定下来,这小贱人是父亲的救命恩人,父亲是最看重恩情的人,这也是为什么要在父亲出征之后,才仓促让嫣儿入门,只要入门,事情就定下来了,父亲顶多是震怒一通,也改变不了事实。
当时以为陈瑾宁不过是个野丫头,没见识,好糊弄,随便唬她几句就能镇住,没想到竟是这样刁毒的人。
李齐容看了看长孙氏,长孙氏也是始料未及。
她面容微微扬开,露出柔和的微笑道:“瑾宁,嫣儿和你是表姐妹,你们也一直很要好……”
陈瑾宁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和她不是表姐妹,我舅舅生不出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来,我和她也不要好,若是要好,她不会连我未来夫君都惦记,既然事都做到这份上了,大家都不要假惺惺,把话摊开来说吧。”
长孙氏咬了咬牙,“现在嫣儿都已经怀孕了,你要怎么才能容她入门?”
“要我容她入门,不可能,”陈瑾宁看着长孙氏,前生怎么就不觉得她笑容虚假?如今看她,简直恶心,“但是,她既然怀了李良晟的骨肉,我也不会挡人的路,由国公府退婚,婚书拿回来,以后我与李良晟婚嫁各不相干。”
长孙氏气得肺都要炸了,“若是她为平妻你为正妻呢?”
“妾都不可能!”陈瑾宁一口回绝。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就这么狠心?她都委屈做平妻了,你还想怎么样?”长孙氏终于爆发了,指着陈瑾宁怒斥。
陈瑾宁冷冷一笑,“委屈?她委屈就别发骚啊,发骚就得承担后果,事就是这么办,不奉陪了。”
说完,她拂袖而去,连给他们说话挽留的余地都不给。
长孙嫣儿的眼底迸出愤恨来,宽袖底下的拳头紧握,指甲印入了皮肉,陈瑾宁,今日羞辱之罪,我定要你还回来。
李齐容看着长孙氏,神色有几分不悦,“看来夫人在侯府没什么地位啊,连一个庄子里回来的继女你都压不住。”
长孙氏是国公府的夫人,听了李齐容这话,心里又气又羞,气的是她一个侍郎夫人竟敢指责她。
羞的是,她今日确实压不住那丫头。
只是说来也怪了,这丫头往日从不敢顶撞她,今日是疯了吗?
想起她刚才的态度,她浑身是火,压了压脾气对李齐容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再跟她说说,婚事你们就按照原定计划办,必须得在侯爷回朝之前,把良晟与嫣儿的婚事办了,她的肚子不能等了。”
长孙嫣儿泪意莹然地看着李良晟,今天李良晟的态度让她有些害怕,他为什么就不能硬气一点退婚?
李良晟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嫣儿,你等着,我一定会娶你过门的。”
送走李家姐弟,长孙氏把门一关,不争气地看着长孙嫣儿,“你自己寻死觅活的做什么?丢人现眼!”
长孙嫣儿泪意一收,眼底涌起恨意,“姑母,杀了她!”
长孙氏没好气地道:“你以为杀人是踩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姑父不喜欢她,她死了也不会有人追查的。”长孙嫣儿急道。
“你错了,国公爷虽不喜她,却也不见得会任由她无端死去,毕竟,那小贱人是她的嫡女。”
“姑母,那怎么办啊?我这肚子快捂不住了!”长孙嫣儿哭着道。
长孙氏烦躁地道:“行了,别吵,让我想一下。”
陈瑾宁回了梨花院,海棠崇拜地道:“小姐,您方才真是太威风了。”
陈瑾宁笑了笑,心底却又酸又痛。
重生前的那一幕,不断地在脑子里徘徊,她能感觉到恨意在唇齿间碾碎碾碎再碾碎,她方才恨不得就这样杀了李良晟和长孙嫣儿。
可不能啊,她前生临死前便发誓,若有机会报仇,定要他们千刀万剐。
她慢慢地坐下来,习惯性地伸手捂住腹部,平坦的腹部让她心中又是一阵揪痛。
“三小姐,你太不识好歹了。”张妈妈掀开帘子进来,劈头就是一句骂。
陈瑾宁眸子眯起,把背靠在椅子的软垫上,冲张妈妈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
张妈妈不悦地凑上前,“三小姐有话……”
陈瑾宁眼底顿时掠过一阵寒意,还不等张妈妈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两巴掌。
陈瑾宁冷冷地道:“你说,到底是谁不识好歹?”
张妈妈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打我?”
“是,怎么地?打不得你?”陈瑾宁肆意一笑,红唇白齿,却叫人觉得狰狞。
张妈妈心中一震,这丫头怎地这么硬气了?
一定是强装出来的!
她狠声道:“好,三小姐不待见老奴了,老奴马上去禀报夫人,把老奴赶出去吧。”
把夫人抬出来,看你怕不怕。
陈瑾宁却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去啊,赶紧去。”
张妈妈见镇不住她,反倒自讨没趣,不由得冷声道:“老奴这就去。”
海棠看着张妈妈疾步而去的背影,有些担心,“三小姐,您不怕夫人了吗?”
“真要打起来,便是那老匹夫也不是我的对手!”陈瑾宁面无表情地道。
海棠跟着她从庄子里回来的,自然知道她武功高强。
只是她想了许久,老匹夫到底是谁?
陈瑾宁指的自然是陈国公,她的父亲。
那把她丢在庄子里十三年不闻不问的人,前生不恨他,以为做父亲的都是这样,虽然常常看到他待大姐大哥与自己不一样,可长孙氏却说因为她在庄子里长大,少见面,感情自然没有常常陪伴在身边的子女亲厚。
母子历劫重逢,自然少不了一番激动。
安抚好了晖临,又叫人入宫请了御医,晖临世子便被奶娘抱下去了。
平安公主坐下来,感激地看着瑾宁,“你救了晖临,便是本宫的恩人,你要什么赏赐,或者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瑾宁微微一笑,“公主客气了,小女确实有一个要求。”
“说,尽管说。”公主依旧很激动,眼底眉梢都跳跃着失而复得的狂喜。
瑾宁吞咽了一下几乎粘稠的唾沫,“公主请赏口水和两个包子,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一粒米没下过肚子,又渴又饿的。”
公主惊愕,连忙就吩咐人张罗起来。
不过片刻,先上了茶水,再一盘盘精美的点心端上来。
瑾宁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点心,总算觉得体力慢慢地恢复了。
“伤势要紧吗?”公主关切地看着她,问道。
“不要紧,公主放心,已经包扎过。”瑾宁站起来,“公主,我得回府了,我一晚不归,父亲该担心了。”
“你叫瑾宁,是吗?本宫记得守业有个从庄子里回来的女儿,是你?”
“是!”瑾宁回答说。
站在公主身边的婆子微微吃惊,定定地看着瑾宁。
公主请她再坐下来,“瑾宁,本宫已经命人请了御医,你先在这里等着。”
婆子上前,在公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公主错愕,随即大怒,“谁说的?”
“外头的人都在说。”婆子轻声道。
婆子方才虽然低声说,但是瑾宁却还是听到了,她也很错愕,“外头说我私奔?”
婆子不曾想她听到,便讪讪地道:“三小姐,外头的人说您昨天被一个男人带着离京,私奔去了。”
瑾宁道:“我昨天被人迷昏带出去的,一路带到狼山,被关押在地牢里,也是在那里发现了世子,后得靖廷将军相救,这才能安全下山。”
“靖廷?”公主一怔,“他呢?”
“将军已经去点兵上狼山剿匪,具体情况,公主可问将军。”瑾宁再站起来,“如果说外头这样传我,那父亲想必也信以为真,公主,告辞!”
公主也站起来,“瑾宁,需要本宫帮忙吗?”
瑾宁深深地看了公主一眼,“不,公主,想必父亲最终会相信我的。”
说完,她急急转身走了。
瑾宁并不知道的是,在她被传与人私奔之后,侯府已经迅速来退亲了。
她回到府门口的时候,江宁侯夫人与李良晟刚好走出来。
前生她投进烈火中的时候,看到她的婆婆江宁侯夫人那张得意残忍的笑脸,这一张笑脸,即便是重生之后,她也无时无刻不铭记心头。
种种记忆,在脑海中泛起了一场血雨腥风。
眸光相接的那一刻,江宁侯夫人眼底的是厌恶,而瑾宁眼底的是仇恨。
长孙氏亲自送江宁侯夫人和李良晟出来的,见到瑾宁,她愕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瑾宁,你回来了?”慌乱过后,她随即想到,婚事已经退了,就算她回来,也破坏不了嫣儿的姻缘。
李良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呸了一声,充满鄙夷地道:“不要脸!”
瑾宁淡淡地道:“一个躲在娘亲裙底下的窝囊废,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李良晟气得脸红脖子粗。
江宁侯夫人脸色一沉,呵斥道:“良晟,怎么说话的?母亲什么时候教过你像那些粗野市井之徒一般说话?”
她走到瑾宁的面前,扬起了和蔼亲切的笑容,只是眸子却异常冰冷,“瑾宁,你这孩子,若不喜欢良晟,说出来便是,侯府和你父亲总不能勉强你。”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距离,瑾宁伸手就能掐住她那白皙细长的脖子。
她没有这样做,垂下眸子,敛去眼底的杀意,“你们是来退亲的?”
江宁侯夫人微笑道:“退亲了,对你和良晟都好,你始终于侯爷有救命之恩,以后两家还是会来往的。”
瑾宁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丝残冷的笑容,“夫人说得对,以后,我们一定会来往的。”
江宁侯夫人还以一笑,转身而去的眸光却是轻蔑到了极点,撂下一句话,“转告你父亲,之前抬过来的文定之礼,就不收回来了,便当你救侯爷的谢礼。”
听这句话,看来退婚之事,是她与长孙氏两人商定了,父亲并不在府中。
瑾宁看着江宁侯府的马车离开,才慢慢地转身看着长孙氏。
长孙氏嘴角得意的笑容还来不及收敛,回头吩咐下人,“去衙门告诉国公爷,说三小姐回来了。”
管家走出来,看着瑾宁狞笑了一声,“三小姐还真敢回来啊?”
瑾宁淡冷一笑,“为什么不敢?”
长孙氏一改之前伪装的温和,冷冷地道:“不知羞耻,简直丢尽了国公府的颜面。”
瑾宁凑近长孙氏,口气森冷地一笑,“是吗?”
她累得很,也懒得废话,径直回了梨花院,倒头就睡。
梦中,噩梦缠绕,经历了狼山一劫,思绪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醒来了。
“海棠!”她叫了一声。
无人应答,她起床走出去,见石榴走进来,她问道:“海棠呢?”
石榴摇摇头,“奴婢不知道。”
她心中咯噔了一声,当时海棠是先去了督查衙门的,出事了!
她在狼山的时候,因着情况紧急,没想过海棠会出事。
她目赤欲裂,一把揪住石榴的衣裳,“说,海棠在哪里?”
石榴不防她忽然发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国公爷把她关在柴房里。”
瑾宁推开她,跑了出去。
踢开柴房的门,瑾宁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圆润姣好的面容,如今已经肿胀难分,额头脸上身上血迹斑斑,呼吸很微弱,用奄奄一息形容不为过。
瑾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弯腰蹲下,轻轻地抚摸着海棠的脸,哑声喊道:“海棠!”
海棠慢慢地睁开肿胀的眼睛,看到瑾宁的脸,她努力地撑起头,喉咙咯咯作响,眼泪哗啦啦地落下,伸出手抓住瑾宁的衣袖,死死地攥住,“小姐……小姐,奴婢对不起您……他们,逼奴婢……管家抓了奴婢弟弟……”
“不要说了。”瑾宁轻声安抚,“没事,我回来了,不要说话。”
瑾宁抱着她走出去,管家带着两人在外头拦阻,冷然道:“三小姐,国公爷有令,要关押她等三小姐回来一同处理,所以你不能带走她。”
石榴走出去之后,在外头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便进了长孙氏的屋中。
“你是说,她真的要卖庄子?”长孙氏刚安顿下来,她一年来一次庄子,总会在这里住上几天,因此,之前便选了坐北向南的那间房住,却没想到被那小贱人抢了去,心里窝火极了。
“回夫人,三小姐说庄子既然是亏损,留着无用,不如卖掉。”
陈瑾瑞从外头大步进来,听得此言,打发了石榴出去。
她坐下来看着长孙氏道:“母亲你担心什么?”
长孙氏忐忑地道:“我只是觉得,这一次的计划若是不顺利,这庄子真叫她卖了怎么办?你如今在武安侯府,可全指望着这庄子和那两间铺了,你可别忘记,那庄子铺如今还没转咱们的名字,还是甄氏名下的。”
陈瑾瑞歹毒地道:“她一旦获罪,这辈子怕也出不了来了,到时候是谁的名下又如何?我和弟弟也是甄氏的儿女,名正言顺地继承,否则每年拜祭,可不就是白费了我叫她这一声母亲?”
长孙氏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可不是?每年拜祭,你叫她母亲,我便觉得是我死了一样。”
陈瑾瑞道:“母亲你也是的,总是介意这些做什么?甄氏虽然死了,可父亲心里从不曾放下过她,既然父亲喜欢,那你投其所好便是,总归得益的人是咱们。”
长孙氏恨恨地道:“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你父亲心里还惦记着她,我怎么能甘心?”
陈瑾瑞严厉地道:“不甘心又如何?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你得罪了父亲,他收回甄氏的产业,你和弟弟怎么办?母亲,也休要怪女儿说话尖锐,以后你事事顺着父亲点儿,再督促弟弟长进一些,祖母手中那一份才是大头,若哄好了父亲,把祖母手上的拿回来一部分都足够你和弟弟一辈子无忧了。”
长孙氏虚应道:“好了,知道了。”
陈瑾瑞看着母亲,心里确实是恨铁不成钢,格局太小,眼界太浅,总是在意眼前利益,一点都不懂深谋远虑,事事仰仗舅舅,可娘家始终是娘家,不能依靠一辈子,何不好好经营自己在国公府的势力?
她叮嘱了几句,便问道:“庄子里的人我都打点好了,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就好,舅舅那边,你可都联系好了?他什么时候来?”
长孙氏道:“明日官员休沐,我叫了他一早过来的的,还特意叫他邀约几位大人用过来庄子休闲的,放心,都是他阵营的人。”
“嗯!”陈瑾瑞眯起眼睛,冷笑道:“好,那我先跟嫣儿到她屋中去一趟。”
“好,你快去。”长孙氏连忙道。
陈瑾瑞嗯了一声,转身便去了。
瑾宁在屋中等了半个时辰,管事和账房都没有来。
海棠道:“小姐,看来他们都得了夫人授意,没把你放在眼里。”
“嗯!”瑾宁神色不惊,“没事,不来便不来吧。”
意料中事。
不过,她的放话却是很认真的。
“小姐,你说夫人到底想干什么呢?”海棠不解地问道:“叫了您来,说是把庄子还给您,却也故意交代下去让人不配合您,难道就不怕初三叔会告知国公爷吗?”
瑾宁微笑:“当一切都不太合理的时候,背后就一定有阴谋,咱等着就是。”
海棠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担心,“在这庄子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很吃亏的。”
“又不是打架,要这么多人做什么?”瑾宁失笑。
海棠嘀咕道:“甭管打架还是不打架,横竖人多就不吃亏,咱以前在瑶亭庄子跟对面的庄子吵架最后打起来,我们赢了,就是靠人多的。”
这些事情,在瑾宁如今听来,仿佛是隔了很远。
那时候,隔壁的庄子管事都十分凶狠,种植的时候总是往瑶亭庄子靠过来,分水岭也一年一年地移,就是欺负瑶亭庄子只是个孩子管事,在青州也没有过硬的后台。
瑾宁一气之下,便把庄子里的人集合起来,扛锄头的扛锄头,拿菜刀的拿菜刀,抡扁担的抡扁担,百余人堵在了隔壁庄子上山的路上,见一个打一个,直打得分水线生生减出去一亩多地。
自打那一次之后,瑶亭庄子便再没有人敢欺负了。
陈瑾宁三个大字,也响彻了整个青州府。
“以前,真的很开心。”瑾宁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
瑾宁让管事们来,他们没来,倒是陈瑾瑞把他们带来了。
进门就让他们跪下给瑾宁请安。
陈瑾瑞坐下来,语重心长地道:“瑾宁,这些人都是母亲昔日提拔起来的人,他们就指着这个庄子养老了,你若是卖了庄子,他们往后怎么办?”
瑾宁微微一笑,反扣了方才喝水的杯子,水慢慢地从杯沿里渗出来,她手指染了些茶水,在桌子上比划,“那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跪在地上的孙大妈声泪俱下地道:“三小姐,您别卖了庄子,庄子是夫人留下来的,往日夫人最喜欢便来枣庄度假,您若是卖了庄子,怎么对得起夫人?”
瑾宁看着她,“大姐说你是我母亲提拔起来的人,是吗?”
孙大妈听得她语气有些不一样,便倨傲地道:“回三小姐的话,我和张老爹都是夫人早年赏识,安排在庄子里的人,当年夫人对我们十分倚重,每一次来都会传召我们到跟前伺候的。”
“是吗?”瑾宁眸子里有一抹隐晦的暗色。
孙大妈道:“三小姐可以问初三侍卫,昔日国公爷与夫人过来的时候,初三侍卫也会跟着过来的。”
“那我母亲过来的时候,都住在哪里?”瑾宁再问。
孙大妈略有些得意地道:“就是住在这个房间,我最记得夫人爱坐在外头看着院子里的枣树,还叫张老爹给她摘枣子吃。”
瑾宁笑了起来,却是笑得十分冰冷,“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我母亲的人。”
“可不是吗?本还有两人,不过夫人死后,他们就走了。”孙大妈对庄子里的事情如数家珍,“不仅他们两个,这庄子里许多地农,在夫人死后都走了,唯独我们几个老人还留在庄子里,维护着夫人的庄子,即便亏损,我们也不曾放弃,所以三小姐请您不要卖掉枣庄,听大小姐说,您得了皇上赏赐的黄金,何不把一部分挪到庄子里,让枣庄再像夫人在的时候那般兴旺?”
上了马车,瑾宁打量了一下,垫子和帷都是很干净的,透着丝丝缕缕的香气,看来,京兆府那边确实是给了她挺大的尊重。
若只是走个过场,应该是耽误不了什么功夫的。
这样想着,可心底始终隐隐有些不安。
掀开帘子,看到马车确实是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大街上有军队和官差走过,她听到捕头跟那些官差打招呼,一切都那么磊落。
走了大约有一盏茶功夫,马车停下来,有官差疾步上前对捕头道:“捕头,西街发现了可疑人物,大人让我们过去看看。”
梁捕头把马转头,道:“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他回头吩咐了赶车的官差,“你先把人送到衙门,再到西街汇合。”
“是!”赶车的官差应道。
梁捕头策马而去,全程没有跟瑾宁说过一句话。
瑾宁也没太在意,还在暗自猜测着张妈妈的家人到衙门去告状,定是长孙氏或者长孙拔授意的。
不过,她疑惑的是,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无用功吗?只要到时候父亲出来说一句,事情就能解决,顶多是给她添点不痛快罢了。
费这么大周章,只是为了给她找不痛快?
至少,不会是长孙拔的所为,那么,就有可能是她的那位好庶母,长孙氏做的。
马车哒哒的声音,回荡在青石板驰道上,一声声,竟如锤子般敲在瑾宁的心房。
她觉得眼皮沉重起来,警钟大生。
那香味……
“小黑!”
瑾宁心头闪过念头,全身虚软,整个人跌入了黑暗中。
马车抵达城门之前,有一名男子上了马车。
因着晖临世子失踪一事,城门设了关卡截查出入的人。
马车停在了城门关卡处,守门士兵上前检查,“什么人?去哪里?”
“国公府三小姐,出城探亲!”
守门士兵看了看,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却也没问太多,放下帘子,“走吧!”
马车走后,那守门士兵回头问另外一人,“这国公府的三小姐,不是婚配了江宁侯的公子吗?”
“是有这么回事。”另外一名士兵道。
“那可真是见鬼了,方才国公府三小姐竟然与一名男子坐在一起搂搂抱抱的,不知道多亲密。”守门士兵冷笑一声,“说是去探亲,可看样子就是出去幽会,李公子可怜啊,这媳妇没过门,就先给他戴了绿帽子,江宁侯府这下什么面子都丢尽了。”
“真的?”几名士兵围了上来问道,旁边出城入城的百姓也都纷纷竖起耳朵听着。
城门之上,站立着一名身穿青色衣裳墨发黑眸的男子,他双手扶在城门的黄砖上,看着那疾驰而去的马车,听着底下的士兵哄笑,冰冷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愠怒之色。
林雨潇!
他慢慢地走下去,底下正说得起劲的人连忙收敛,垂首见礼,“陈将军!”
这可奇怪了,陈将军什么时候在城门上的?那方才大家说的话他可都听到了?他可是江宁侯的义子……
楚连城面容冰冷地牵出黑马,翻身而上,一路疾驰出城而去。
不出半天,京中便都传遍了,说国公府的三小姐与男人一同出城幽会,更有甚者,说三小姐是与人私奔走了。
瑾宁醒来的时候,发现双手被捆绑,嘴巴被堵住,已经不在马车上,而是在一顶小轿子里,而小黑不见了。
从轿子倾斜可以看出,现在正在上山。
她用脚踢开轿帘,只见前头两人抬着她,确实是在山上的途中。
不对,这山路很熟悉,瑾宁仔细看了看,随即认了出来,这是上狼山的路。
前生,她走过这条路无数次,路旁哪里有一颗大石头她都知道。
抬着她上狼山?
莫非,不是长孙拔对她下手?而是狼山的山贼?
可她与狼山的山贼素无来往,她如今结仇的也只有长孙一家,除了他们,谁还会对付她?
她放下帘子,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前生,晖临世子被害之后,长孙拔上奏朝廷,要请战剿匪。
京兆府已经几次派出梁捕头带人去剿匪,但是一直无功而返,长孙拔只带了三百人上山,便把同等人数的山贼窝给端了。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可长孙拔完成得很完美,根据长孙拔凯旋回来禀报,说三百军杀上去的时候,山贼正庆功,喝得是酩酊大醉,因此,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剿灭了端了贼窝,而且,现场问讯,山贼头子招认罪行,其中一项,便是受彰显天儿子的重金收买,害了晖临世子的命。
如此轻易就完成了任务,瑾宁如今想想,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长孙拔对狼山十分熟悉,狼山的山贼对他也没有防备之心,所谓的山贼酩酊大醉是真的,邀酒之人,很有可能是他。
若是如此,那晖临世子会不会不是彰显天儿子所为?而是他长孙拔?
可长孙拔为什么要杀世子?
瑾宁屏住呼吸,脑子里有些东西忽闪而过,前生的这个时候,除了晖临世子出事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便是皇上下旨调查福州贪官与京官勾结一案,当时被调查的官员有很多,似乎还有几位武将,后来长孙拔为剿灭了山贼,为世子报仇,督查衙门李大人感恩于他,与他成了至交好友。
种种线索,形成一条严丝密缝的链子。
瑾宁暗自运气,发现迷香的分量不重,又或者,是她曾服用消毒丹,导致迷药提早失效。
不管世子是不是长孙拔抓走的,如果她这番是被带去狼山,那就正好便正好混进去,伺机救出世子。
陈国公在督查衙门里为福州案子忙得昏天暗地,老随从初三疾步进来,“国公爷,府中出事了。”
陈国公抬起头,面容疲倦,揉了揉眉心,微愠道:“若不是死了人,都不必禀报。”
初三道:“京中传三小姐与人私奔,城门守卫亲眼所见,夫人也命人来报,说拿下了海棠,严刑逼供之下,交代了三小姐确实与一名书生私奔。”
陈国公面容微变,“不可能!”
嫁入侯府,已经是她莫大的荣幸,竟还与什么书生私奔?再糊涂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夫人是这样报的,一切还请国公爷回府再定夺,三小姐身边的丫头海棠也扣住了。”
有城门守卫作证,也有海棠口供,换言之,此事有七八分真。
陈国公闭上眼睛,面容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倏然睁开眼睛,一拍桌子,厉声道:“怎么偏是这个时候?若此事是真的,她要走便走,若不是真的,她终究会回来,到时候问个明白便是,如今本官走不开,世子被掳,公主和李兄正是忧心之际,本官不能走。”
初三提醒道:“国公爷,外人说什么不打紧,但是,侯府那边,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侯爷在边疆,他的面子,总得顾虑一下啊,还是先想个法子,平息外间的流言为上策。”
初三跟了他多年,许多话旁人不能说,但是初三可以说,国公爷也会听。
果不其然,陈国公听了初三的话,沉吟了片刻,道:“你去请那位守门的兵卫过来,切莫大张旗鼓,私下请他来便是。”
“是!”初三领命而去。
站在正厅外的廊前,苏榆清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陈夫人,您是嫣儿的姑母,这事儿便劳您费心了,家母的意思,是希望在我父亲归朝之前,把嫣儿和良儿的婚事办妥。”
说话的是李良晟的姐姐,陈侍郎夫人,李齐容,苏榆清便是投胎十次,都不会忘记这把声音。
长孙氏笑着道:“陈夫人客气了,嫣儿能嫁入侯府,也是她的福分,我一定会促成此事。”
苏榆清冷冷地笑着,前生她可没听到这些话,只以为所有人都是为她着想,也以为大家贤妇该是这样的。
苏榆清叹了一口气,跨步进去。
她的眸光,落在了李良晟的脸上。
记忆中那狰狞的面容倏然出现在面前,伴随着自己跪地磕头声声哀求,那冲天火光,老夫人冷酷的面容,都在她脑子眼前盘旋,逼得她几乎要一口血吐出来。
李良晟也看着苏榆清,神色微微一怔,他只见过苏榆清两次,每一次都是红绿搭配,头上戴着金灿灿的发饰,脸上像调色盘般吓人,今日素淡打扮,竟是这般的清丽可人。
“瑾宁你来得正好!”身穿一袭富贵缠枝图案绸缎衣裳的长孙氏脸上漫开浅浅的笑意,眸光温和,对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榆清的眼光从李良晟的脸上移到长孙嫣儿的脸上。
肤如凝脂的脸上,带着羞愧之色,眼睛微红,睫毛染了泪意,泫然欲泣,一袭白色纱裙,袖口处绣了淡雅的青竹叶,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又风情无限。
她见了苏榆清,眸色飞快地闪着,旋即低头,泪意竟又浓了几分,双肩微微抖动,像是在哭泣。
李良晟就坐在她的身侧,见她难过,便握住了她的手,“别怕,我在。”
长孙嫣儿眉目便漾开,露了一丝羞赧之色。
苏榆清冷眼看着这一幕,好一对羡煞旁人的……狗男女。
李齐容见了苏榆清,便道:“瑾宁,我们今日为何事而来,想必你也知道了,你母亲说你素来是个大方得体的,你与嫣儿又是表姐妹,想必你会顾念姐妹之情,许嫣儿入门的,是吗?”
苏榆清慢慢地坐下来,就坐在她们三人的对面。
李齐容今日穿了一件红色金银线绣花百褶裙,满头珠翠,说不出的贵气逼人。
苏榆清看着她,慢慢地说:“什么事?我还不知道呢。”
长孙氏微微不悦,“瑾宁,你可不能这般不懂事,嫣儿已经怀了良晟的孩子,她是必须入门的。”
苏榆清哦了一声,看着长孙嫣儿,“是真的吗?”
长孙嫣儿满脸羞涩,轻声道:“表姐,对不起,我……我们只是一时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那就是婚前失贞,论起来,可是要沉塘的啊。”苏榆清冷冷地道。
“别胡说,“长孙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嫣儿和良晟早就两情相悦,若不是你横插一竿子,他们是要成亲的。”
“既然两情相悦,”苏榆清看着李良晟,冷冷地道:“你为何答应与我议亲?可见所谓两情相悦,也不过是贪图那苟且之快。”
李良晟怒道:“你胡说什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话这般难听,你还要不要脸?”
苏榆清冷漠地笑着,“我不要脸?我至少没有与人珠胎暗结,私德败坏,你们京中的人如何我不知道,可若是在青州,我们就称这种人为狗男女!”
长孙氏大惊,“瑾宁你说什么?这话也是你说的?你是国公府的三小姐,一言一行,皆要谨慎。”
苏榆清冷冷地扫了长孙氏一眼,“这就难听了?我还没说她是婊。子呢。”
长孙嫣儿的脸顿时如火烧般红起来,哭着道:“表姐,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出了这种事,我也不愿意做人了,我这就死在你的面前。”
说罢,她起身就要冲去撞柱,吓得李良晟急忙拉着她,“嫣儿,不可,你别管她说什么,总之我是一定娶你的。”
“不,良晟哥哥,你还是让我死了吧,我没脸见人了,就让我带着我们的孩子去死吧!”长孙嫣儿哭得好不凄惨。
长孙氏气急败坏地冲苏榆清怒道:“看你把嫣儿逼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向她道歉?”
苏榆清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简直笑话,我还要向她道歉?现在是我未婚有孕吗?是我无耻偷汉吗?我为什么要道歉?我道歉她受得起吗?”
她站起来,走到长孙嫣儿面前,恶狠狠地道:“你不是要去死吗?去死啊!”
长孙嫣儿哭着道:“良晟哥哥你放开我,放开我……”
“苏榆清你……”李良晟怒极,举起手就要打过去。
苏榆清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后一拽,李良晟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连忙疾退两步才稳住了身子。
苏榆清随即拦在他的身前,冷冷地对长孙嫣儿道:“现在没人拉住你了,赶紧去死!”
长孙嫣儿怔怔地看着她,就像从不认识她一样。
“还不去?”苏榆清倏然怒吼一声,吓得她一个哆嗦,哇地一声哭出来。
“瑾宁表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事你骂我打我就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长孙嫣儿哭着道。
她这话一落,苏榆清起手就打,冲着她那张脸左右开弓,连续打了几巴掌才住手。
“既然你让我打你,我如你所愿!”苏榆清冷冷地道。
长孙嫣儿被这几巴掌劈得恼羞不已,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干脆身子一软,装作晕倒在地上。
长孙氏吓得急忙扶起她,铁青着脸怒斥苏榆清,“身为国公府的小姐,竟如此刁蛮歹毒,当众出手打人,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苏榆清反唇相讥,“那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女儿?此事先不论其他,你帮着这对私德败坏的人来欺负我,你又哪里有做母亲的样子?”
李齐容猛地站起来,铁青着脸道:“既然你容不下嫣儿,那这门亲事就作罢,我江宁侯府,也没有这个福分,娶你这种满嘴脏话的粗鲁女子,回头我便命人来退婚书,良晟,我们走。”
“对,退婚!”李良晟巴不得不娶她,若不是父亲下令,他才不愿意娶她呢。
苏榆清明显看到已经“晕倒”长孙嫣儿猛地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慢着!”苏榆清忽然叫住了她。
瑾宁也笑了起来,“你还真说对了,杀你,岂不是白费了我这一身的伤?”
管家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可不是?三小姐还是留着这份恩赐,兴许,还能再入侯府呢。”
瑾宁若有所思地点头,“管家还真是提醒了我,如今我有功于朝廷,要做侯府的少夫人,岂不是轻而易举?”
管家眸子一闪,“三小姐言之有理。”
瑾宁笑眯眯地道:“罢了,你既然提醒了我,也算有功,这一次便不惩处你,走吧。”
陈狗和青莹在旁边听着,几乎以为听错了。
管家站起来,冷傲地看了瑾宁一眼,“谢三小姐了。”
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瑾宁转身进了海棠的屋中,公主留下的侍卫陈狗正在为海棠配药。
听得瑾宁放了管家,海棠急道:“小姐,您怎么就把他给放走了?”
瑾宁笑着道:“他说得对,放走了有什么问题?”
海棠跺脚,“小姐糊涂啊,便是奴婢这么愚蠢,也知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杀他不得,好歹也打一顿,叫他知道厉害。”
瑾宁轻轻地拍着她着急的小脸蛋,“是啊,小海棠,连你这么愚蠢的丫头都知道放虎归山,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还……”海棠忽然瞪大眼睛,“小姐是故意的?”
“可不是吗?”瑾宁慢慢地站起来,扶着墙一步步走,“至少得让侯府那边知道,我还有嫁入侯府的意思啊。”
海棠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为何啊?小姐不是要退婚吗?”
“我要退婚,侯府也确实退婚了,可这婚是江宁侯说的,退婚的人却是江宁侯夫人,之前说我有过错,退婚理所应当,对侯爷那边也交代得过去,只是如今我没有犯错反而立功还封了县主之位,那侯府以什么理由退亲?”
“可,婚事已经退了啊!”海棠茫然。
瑾宁笑着离开,倒是叫海棠好生着急困扰,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永明阁内。
“你说什么?那小贱人还想嫁入侯府?婚事都退了,她凭什么?”长孙氏听了管家的禀报,尖锐地道。
管家悻悻地道:“江宁侯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军候,这一次若立功归来,再上一层楼不成问题,到时候位列三公,权倾大周,她怎么会轻易放弃高攀的机会?”
“江宁侯夫人不喜欢她,那天我见她退婚之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长孙氏道。
“可江宁侯喜欢啊,江宁侯夫人退婚是因为私奔一事,如今知道是误会,且朝廷嘉许了她,还封了个县主,只要她还有心嫁入侯府,江宁侯夫人不得不同意。”管家说。
长孙氏着急起来了,“那嫣儿怎么办?你快想个法子啊。”
管家摇摇头,“没有法子,除非苏榆清死了,又或者再犯什么不能饶恕的错。”
长孙氏跌坐在椅子上,怔怔地道:“不行,不能让她抢了嫣儿的位子,嫣儿好不容易才怀上这孩子得了江宁侯夫人的欢喜,若现在失去,岂不是功亏一篑?还落个坏名声。”
管家沉吟了一下,“表小姐是必须嫁入江宁侯府的,且不能再拖了,再拖肚子就该显了。”
“可不能做妾啊!”长孙氏急了,“若做妾还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当个正房夫人。”
“现在也当不了正房夫人,都怀上了,入门是肯定的,依我看,妾也行啊,若这一胎是儿子,那就是庶长子了,江宁侯夫人也不能委屈了长子之母啊。”
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苏榆清那边,再叫将军想个法子,若叫她嫁不进去固然是最好,就算嫁进去,只要她生不出子嗣来,三年便可以无子休掉。”
长孙氏听得此言,眸子眯起,“生不出孩子来?”
管家嘿嘿地笑了一声,“表姐,那还不简单吗?一个方子的事情。”
长孙氏眼底闪过一抹狠毒之色,“是的,确实有那么个方子。”
这个方子,很是霸道。
未孕之女吃下去,再也不能生育。
若怀上的孕妇吃了,轻则早产,重则一尸两命。
“但是,这个方子不好下,得找一个她信得过的人给她服用才行。”管家道。
长孙氏冷冷一笑,“她一向敬畏瑾瑞,若瑾瑞跟她说这方子是补身的,她肯定会服用。”
“大小姐?”管家眼睛一亮,“对,她听大小姐的话,往日大小姐没出嫁的时候,她总爱缠着大小姐,记得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她还哭了好几天。”
“你马上派人去一趟武安侯府,让瑾瑞找个得空的日子回来。”长孙氏道。
“是!”
长孙氏看着他包扎着的耳朵,问道:“你就回去休息几天吧,伤得这么严重,又挨了一顿鞭子,回去好好养着。”
管家道:“谢表姐体恤!”
长孙氏取了一张银票给他,“这一次你受罪了,你放心养伤,哥哥和我都不会亏待你的。”
管家伸手接过来,谄媚地道:“幸亏得表姐和表哥看顾,才有我今日。”
“你好好办事,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长孙氏斜睨了他一眼,“只是你屋中那柳氏,打发出去才是,见你有危险,却自个躲起来,人呢,还是不能光看皮相的,那柳氏长得好看,却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管家恨声道:“那蹄子,我自是不会轻易饶过。”
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永明阁,却不知,身后有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他。
晚上,陈狗回去禀报瑾宁,“管家把柳氏痛打一顿,驱逐出门去了,且他十分绝情,一文钱也不给柳氏,甚至放了话出去,谁敢接收柳氏,便是跟他跟将军府过不去。”
瑾宁笑笑,“意料中事,你安置好柳氏了吗?”
陈狗道:“按照三小姐的吩咐,先租了一所僻静的房子暂时安置了她。”
瑾宁点头,“好,有劳了!”
“对付一个管家,何至于此?”陈狗不太明白瑾宁的用意。
“对付一个管家,当然不需要!”瑾宁笑着,却没有解释下去。
管家不值得她动用这么多心思,但是管家是国公府的管家吗?不是,他是为长孙拔和长孙氏办事的,长孙拔背后多少事情他都知道。
而且,前生便知道这位管家一旦灌了黄汤,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肯定会对妻妾吐露,那天她在外头,便听到他与柳氏的对话。
养一个柳氏,花不了多少银子,有备无患嘛!
京郊有三个庄子是长孙氏管着的,其中枣子庄园长孙氏偷偷陪嫁给了陈瑾瑞,此事陈国公并不知晓,而今天要去的便是枣庄。
枣庄离京城比较远,出城之后还得赶路一个多时辰。
马车统共去了三辆,长孙氏母女与长孙嫣儿乘坐一辆,瑾宁和石榴海棠一辆,剩下伺候的侍女婆子们挤一辆。
至于初三叔,则策马在后头跟着。
因为最后一辆马车走得慢,拖慢了整个行程,抵达枣庄的时候,天色早就黑了下来。
管家在夜色中带着庄子里的地农举着火把在等候,见了长孙氏与陈瑾瑞,管事和地农一拥而上,当家前当家后地叫着,好不热情,一路拥簇着三人进去,一味冷落瑾宁。
海棠见状,生气地道:“说是来交接的,可夫人也没介绍您。”
瑾宁淡淡地笑了,示意两人跟着进去。
枣庄很大,百亩地有余,建了许多农舍,是专给地农和家眷居住的。
在农舍中央,用青砖建造了一所三进三出的院子,院子有些年头了,但是看得出近年修缮过。
管家留在后头,等着瑾宁上来,神色冷冷地道:“三小姐,请莫见怪,大家都不认识你,自然没有来打招呼。”
瑾宁微微一笑,“不打紧,他们迟早得认识我。”
管家嗤笑了一声,用手拢了一下帽子,似乎想遮着被割掉的耳朵位置,“是吗?盼着是吧。”
说完,转身进去了。
瑾宁进了屋中,便见庄子的管事仆妇们围着长孙氏与陈瑾瑞,长孙氏也一脸和善地听着他们说话,等她们说完了,长孙氏便逐一问道:“张老爹你的老寒腿没再发作了吧?孙大妈你的咳嗽可好了?银铃三胎了吧?终于让你生了个儿子,你死去的婆婆保佑啊。”
她对枣庄里的每一个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看来确实对枣庄很上心。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长孙氏才开始进入正题,“趁着你们几位管事都在,我便为你们引见一下。”
她指着瑾宁对大家伙道:“这位是三小姐,以后,枣庄由她管理,大家有什么事,都可跟三小姐说。”
几位管事转身看着瑾宁,神情却有些敷衍了,“见过三小姐!”
瑾宁微微点头,“大家好。”
“阿文呢?叫他把枣庄的账本送过来给三小姐过目。”长孙氏道。
那位孙大妈阴阳怪气地笑了,“三小姐看得懂账本吗?”
瑾宁微笑不做声,只是抱着小黑抚摸着它的头。
倒是海棠道:“看不懂也得看,三小姐看不懂,自然会回去请人看。”
孙大妈痛快地道:“既然看不懂,就不要麻烦了,我直接跟三小姐说吧,枣庄已经连续三年不曾赚过一文钱,一直都在亏损人工钱,今年庄子已经无以为继,前些日子我便叫人到国公府请夫人拨了一千两银子过来,这才能继续维持。”
“嗯!”瑾宁只是淡淡地点头,“安排我住下来,账本送到我房间,还有,账房叫阿文是吗?一并叫他来。”
说完,瑾宁便抱着小黑起身走了出去。
陈瑾瑞却在后头冷冷道:“瑾宁,你没听到孙大妈说什么吗?庄子连年亏损,是母亲拿了自己的体己银子贴补下去才能维持的,你还看什么账本?”
瑾宁头也不回地道:“既然连年要贴补,这庄子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卖掉就是。”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卖掉庄子,那他们不是要走吗?
长孙氏冷着脸道:“瑾宁,你先站住,把话说清楚,庄子是大姐的产业,我是绝不能让你卖掉的。”
瑾宁耸耸肩,“这庄子是我的,我说卖就卖,夫人反对不得。”
说完,施施然地走了,浑然不顾那些管事们忽然变了脸。
初三一直在门外听着,见瑾宁走出来,他也只是微微地抬了抬眸子,神色不变,一句话没说。
自然是没有人带瑾宁去住下的,瑾宁自己去选了个房间。
“三小姐,这个房间是夫人住的!”
瑾宁刚放下东西,便见孙大妈走了进来,一脸凶恶地对瑾宁道。
“其他的房间和这个房间有区别吗?”瑾宁问道。
孙大妈一怔,“没有分别,其它房间都一样很好。”
“那就行,你去安置好夫人,回头叫管事们和账房都来我房中,但凡半个时辰没来的,一并开出去。”瑾宁云淡风轻地下着死命令。
海棠看着孙大妈忿忿地走出去,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这庄子的事情还真骗不了小姐您,他们难道都不知道您就是在庄子里长大的吗?”
“枣庄是赚是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几年枣子的价格居高不下,我们一路走来,枣子树长势颇好,可见没有失收的情况,且庄子里人手充裕,若是亏损,长孙氏还会雇这么多人?”瑾宁坐下来淡淡地道。
前生便知,这么多庄子里,最赚钱的就是枣庄和茶庄,连年亏损还要倒贴?这简直是不可能。
海棠道:“枣庄看着就是赚钱的,从地农的脸色便可看出来了。”
海棠是跟着瑾宁从庄子里回来的,对庄子的情况十分熟悉。
之前在瑶亭庄子里,有一年失收亏损,这一年等同白干了,大家都没心情,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整个庄子一片愁云惨淡。
石榴从外头走进来,手里端了茶水,见瑾宁跟海棠在说话,便问道:“三小姐,您真的要卖了庄子吗?”
瑾宁抬眸睨了她一眼,“当然要卖,亏损的庄子,留着何用?”
“但是,”石榴把茶水放下,给瑾宁倒了一杯,“夫人说得没错,这庄子是您母亲给您留下来的,就这样卖了,您舍得吗?”
“我母亲给我最大的礼物,便是我这条命。”瑾宁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打发了她出去。
石榴只得转身出去。
海棠盯着她的背影,蹙眉道:“小姐,这石榴……”
“她是管家的侄女!”瑾宁淡淡地道。
海棠听得是管家的侄女,眼底顿时便迸发出恨意来,“难怪会替夫人说话,小姐,既然您知道,为什么要留她在身边?”
“多个人使唤不好吗?梨花院的粗活都是她干了,你落得个清净,有什么不好的?”瑾宁笑着道。
海棠被她这样一说,顿时眉开眼笑,“那敢情好。”
瑾宁慢慢地抬起头看他,“管家不知?那可真是不妙啊,本来我还想着,你把海棠的弟弟交给我,我饶你一条命,看来,这买卖是做不成了。”
她站起来,逼到了管家的面前,吓得管家跌跌撞撞后退了两步。
瑾宁抽出钉在床边上的匕首,寒光在管家的面前忽闪,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海棠的弟弟呢?”
管家吞咽了一口唾沫,想起张妈妈的惨死,心里不禁害怕起来。
但是随即想到自己和张妈妈不一样,他稳住心神,色厉内荏地道:“三小姐,我不是国公府的家生奴才,也不是卖给了国公府,你若杀了我,杀人偿命,你也逃不了。”
瑾宁笑了,“杀人偿命啊,是的,只是,”她眸光一转,“谁知道我杀了你呢?”
她的匕首,轻轻地印上了管家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管家整个定住,一动不敢动。
“你……你如果杀了我,将军和国公爷都不会放过你的……”管家声音微微颤抖,却兀自维持着可笑的威风。
瑾宁手一扬,匕首划过管家的脸,从嘴边到耳际,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横流。
管家惨叫一声,这声音迅速被外头的雷声淹没,那小妾柳氏跑了出去,早就找地方躲起来了,哪里管他死活?
且这风大雨大的,这屋中除了两个丫鬟之外,连个家丁都没有。
管家这一次,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人人都说,南监的苏意公公有一手绝活,活剥人皮。
其实,这只是外间的传闻而已,苏意公公最拿手的,不是活剥人皮,而是割云片。
所谓割云片,就是把身上的肉薄薄地一块块地割下来,几乎不出什么血,让人痛苦又不伤人性命。
听说,苏意公公曾在一个杀人如麻的山贼身上试过,割下了一千零八片,人却还活着。
瑾宁是亲眼见过苏意公公用这一手绝活,以前觉得残忍,毕竟,没什么不能一刀杀之的。
但是,对于逼供,她不得不说,这一招好使。
管家的手臂,也不过是割了几块肉,便抵受不住痛楚,招了。
“在我家中柴房……”
瑾宁勾唇一笑,揪起他,“请管家带路!”
管家被拖出去,倾盆大雨浇在他伤口上,疼得他呼天抢地。
一路拖到柴房的门口,瑾宁踢开门,一道闪电劈下来,果然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卷缩在柴堆旁边!
不过是闪电忽闪之间,瑾宁已经看到他小小脸蛋上斑驳的伤痕。
瑾宁大怒,匕首一起一落,便只听得管家一声惨叫,两块耳朵片落在地上。
当管家的妻子云氏带着两个丫头来到的时候,瑾宁已经早不见了踪影。
“请大夫,再命人去国公府找表姐!”管家愤怒大喊。
暴风雨飘摇,天黑得如世界末日一样,狂风肆虐,这还没到六月天,便有这样的狂暴天气,震骇了世人。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到翌日一早才停下。
梨花院的大门,被一阵雷暴般的锤门声敲开。
青莹前去开门,看到国公爷领着包扎着两只耳朵的管家进来,身后,还跟着怒气冲冲的长孙氏。
瑾宁在院子里种菜,青莹买了些菜籽回来,她刚好可以撒在院子里自给自足。
她是庄子里回来的农民,就该安守本分。
看到一伙人气冲冲地进来,她慢慢地扶着锄头站起来,扬起了桀骜不驯的冷笑看着陈国公,“国公爷大驾光临,失敬了!”
陈国公难掩眼底的失望与狂怒,“你真是屡教不改,昨晚竟然私自出门去寻仇,打你的人是我,你有本事,冲我来!”
瑾宁拖着疼痛的腿走到他的面前,“国公爷说什么?请说得明白一点,不过,国公爷说有本事冲您,那我可不敢的,好歹,您名义上是我的父亲,冲您,不是天诛地灭的罪吗?担不起,担不起!”
管家大声道:“三小姐,小人在国公府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奉国公爷和夫人的命令,若有得罪三小姐的地方,小人跟您告罪便是,或者您杀了小人便是,何必寻到家里,伤了小人的家人?”
瑾宁扬眸,冷笑起来,“哟?管家的家人被人伤了?该不是管家素日得罪人太多,被人寻仇了吧?怎地?要怪到我的头上来?”
长孙氏怒道:“瑾宁,管家不是家生奴才,你没资格这样对他,若他去衙门告你一个伤人之罪,你逃不了的。”
“去,尽管去。”瑾宁神定气闲地看着她,“不过,夫人要告我,也得拿出证据来。”
长孙氏哼道:“你以为没证据吗?管家的妻妾都看到你了,他们都是人证。”
瑾宁冷笑,“好,那就告到京兆府衙门去吧,我也好顺便问问,梁捕头以张妈妈的家人告我杀害罪,强行拉我上了马车,把我迷晕了送到狼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国公脸色铁青,“你胡说什么?”
瑾宁慢慢地把视线转到他的脸上,口气悲凉地道:“我私奔一事,想必你已经都调查过,问过了海棠,问过了城门守卫,,问过了夫人,问过了管家,自以为已经是事实,不过,我想问问你,你问过我了吗?”
国公爷冷冷地道:“罪证确凿,哪里容你抵赖?便是问你,你会承认吗?”
瑾宁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仿佛整个人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眼底也没有情绪起伏。
她说:“好!”
陈国公反而整个人怔住了,他看着瑾宁,虽说在官场上他算不得是聪明的人,但是,也算是阅人无数,他看得出,她心里头怀着很大的委屈。
莫非,真的冤枉了她?
不过,城门守将亲眼所见,海棠也招认了,加上夫人说她早之前就认识了一个书生,两人眉来眼去的,甚至还被香玉见到过一回偷偷出去幽会……
怎么可能是冤枉?
长孙氏见状,厉声道:“你休要扯开话题,你有胆做就没胆承认吗?昨晚分明是你伤了管家,瑾宁,你若坦白承认,跟管家道歉赔偿,这事我做主饶你一次。”
陈国公看着她,沉声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瑾宁孤身一人站在他们这么多人的对面,显得势单力薄,“你说是就是。”
“真是你?”陈国公掩不住失望,“你真是……歹毒成性!”
“报官,报官!”长孙氏听得她承认了,尖声叫道。
瑾宁笑了,“报吧!”
走出院子里,瑾宁便听到父亲暴怒的声音和长孙氏结结巴巴辩解的声音。
瑾宁扬唇冷笑,当年父亲被封为国公的时候,确实风光一时。
可自从母亲死后,他一蹶不振,不上战场只混个官职度日,国公府的威望早就只剩下个空壳,陈国公确实有拉拢长孙嫣儿的父亲长孙拔的意思,可这心思只能他自己知道,任何人都说不得。
扔下长孙嫣儿怀了李良晟的孩子和说他拉拢长孙拔两个消息,便足够让永明阁今晚发生地震了。
相信明天,梨花院的饭菜会继续供应。
果然,到了翌日一早,海棠笑嘻嘻地进来道:“小姐,早饭有了。”
张妈妈亲自下令让人把早饭端上来,遣走了人,便冷冷地道:“三小姐长本事了啊,还懂得跟国公爷告状了,不过三小姐不要忘记,国公爷事务繁忙,这内宅之事,总归是夫人管着的。”
方才她本想去找夫人告状被打之事,没想到却看到许玉烧先一步去找国公爷告状,气得她牙痒痒的。
好,你要吃饭,尽管吃,吃死你。
许玉烧刚拿起筷子,听得此言,便放下朝张妈妈招手,“你过来。”
张妈妈警惕地看着她,尖声问道:“三小姐莫非又想打我不成?”
“我不打你,”许玉烧夹了几块肉在另外一只碗里,“你端出去给小黑吃,回头我再跟你说说,嫣儿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张妈妈见她态度软了下来,便以为她怕了,拿了碗道:“三小姐这样做就对了,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商量着办,若不能让表小姐做正室,那就做个平妻。”
“言之有理!”许玉烧微笑道。
张妈妈满意地点头,转身出去。
许玉烧马上对海棠道:“把门关上!”
海棠连忙就跑过去关上门,笑着道:“三小姐好机警,不然这顿饭没办法好好吃了。”
许玉烧其实没有胃口,对海棠道:“你吃吧,我不饿。”
海棠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吞咽了一下口水,“不了,奴婢回头有吃的。”
“你昨晚没吃饭,快吃!”许玉烧站起来,便听得张妈妈在外头咚咚咚地敲门,气急败坏地道:“三小姐,你开门!”
许玉烧压根不管她,只命海棠吃饭,等海棠吃完,才把门打开。
张妈妈怒道:“三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瑾宁往椅子上一坐,“怎地?我这个做小姐的想关门吃顿早饭,你这个做奴才的还不准?”
张妈妈悻悻地看许玉烧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吃剩一半的菜,扬起了阴毒的笑容。
许玉烧从她的眼光中窥探出什么来,慢慢地把眸光移到饭菜上。
“哎呀!”
海棠忽然就捂住了肚子,痛苦地蹲了下来,脸色瞬间惨白。
“海棠,你怎么了?”许玉烧伸手扶着海棠,却见她疼得几乎都站不起来。
“不知道,”海棠一张小脸蛋全堆在一起了,眼珠子突出,抓住瑾宁的手,几乎要哭出来了,“小姐,奴婢的肚子……很痛。”
门外,传来了小黑忽然咆哮的吠声,许玉烧放开海棠走出去看,却见小黑在地上打着滚,很是痛苦的模样。
她回头看着桌面上的饭菜,想起张妈妈方才的眸光,忽然明白,下毒了!
前生没有这一幕,那当然,前生的她,对长孙氏和张妈妈言听计从,要教训她,哪里需要下毒?
张妈妈见瑾宁盯着她,冷哼道:“三小姐看着我做什么?她莫不是乱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吧?”
“饭菜里下了什么毒?”许玉烧厉声问道。
张妈妈大声道:“三小姐你可不要乱说话,下毒谋害主子,可是死罪,你别冤枉我,老奴在府中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许玉烧盯着她,眼神凶狠,却是倏然一笑,“好一句忠心耿耿,本小姐重重有赏。”
她一手抓住张妈妈的发髻,用力拽了过来,一巴掌就劈打过去再把她压在了饭桌前,狞笑一声,“这还有吃剩的饭菜,本小姐赏给你吃。”
张妈妈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来人啊,三小姐要杀人了。”
门口的洒扫丫头红岩听得张妈妈的喊声,急忙冲了进来。
许玉烧掐住她的后脖子,转身厉声对红岩道:“去请大夫!”
红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得许玉烧怒吼,下意识地想出去告知夫人。
许玉烧的声音阴恻恻地从她们身后传来,“别想着去禀报夫人,如果半个时辰大夫不来,张妈妈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许玉烧说完,拿起一个盘子就砸在了张妈妈的头上,张妈妈闷哼一声,软了下去。
红岩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应声出去。
许玉烧心底恨极,她在这个国公府,好歹还是嫡出的小姐,一个奴才也敢在她的饭菜里下毒,好,真当她好欺负的,今日若不震慑一下这些人,以后这种事情还会陆续有来。
她揪住张妈妈的头发拖出去,捆绑在廊前的圆柱上,张妈妈大怒道:“三小姐,我是夫人派过来,你敢这样对我,夫人不会放过你的。”
许玉烧眸色一冷,弯身脱下一只绣花鞋,抡起来朝张妈妈的脸就左右开弓,连续劈打了十几下,直打得张妈妈喊声低沉了下去,她才略解恨。
“回头再收拾你!”她把绣花鞋扔在张妈妈的脸上,转身回去看海棠。
海棠已经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小姐……奴婢要死了,奴婢……不能伺候您……了。”
“别说话,没事的,她们不敢弄死我,不过是要给我点教训。”许玉烧点了她的穴位,先帮她止痛,“回头大夫来,给你开药吃了就好。”
她扶着海棠起来,海棠拉住她的手,痛苦地道:“小姐……别去告状,一而再,再而三,国公爷……会厌烦。”
许玉烧眸色一暖,这丫头……
“别说话!”
安置好海棠,她出去抱起小黑,小黑已经没事,前生便知道小黑身体可抗毒,中毒后片刻便能解,只是小黑前生死在了江宁侯老夫人的手中。
“看着她,认着她,是她害的你!”许玉烧抱着小黑走到张妈妈的面前,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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